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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第8章 侍读


  “哎,在那儿呢!”

  天尚未亮得透彻,萧缱与陶姮却被叫嚷声吵醒。百花园里迷醉着的花香,凝固着一丝血气的露珠,塑成了一夜的美梦。

  萧缱眯着眼睛,只隐隐约约看见斓洵和杞妤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嗯?天亮了……”

  萧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而陶姮坐在一边,闭着眼睛捶着自己的脖子。斓洵看看二人,却是一脸的焦虑。

  杞妤慌忙上前给萧缱披了件衣服。

  “殿下别着凉了。”

  萧缱摸了摸衣服,又赶紧解了下来,扔到了陶姮手里。

  “快披上别冻着了!”

  杞妤看着,脸色突然一变,转而又笑说:“奴婢走得急,就拿了一件衣服……”

  萧缱“哼”了一声,质问道:“杞妤,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杞妤低下了头,一时间沉默不语。斓洵站在一边甚是尴尬,只好半装糊涂地劝慰道:“三殿下,咱们回宫再说,这待会儿宫女太监们来来往往的……”

  “现在知道来来往往了,昨天晚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萧缱咋呼了一声,陶姮坐在一边不说话。毕竟她是杜楹斛请来的客人,再有怨气,也得顾及陶氏一族的形象,这是君臣之道,不像在萧缱面前那般能够胡闹。她见斓洵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由她帮忙解围了。

  “我饿了,夫人那应该有饭菜吧。”

  陶姮有些虚弱地问到,斓洵与她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尽显感激,于是连连回答道:“有有有!夫人一早就命奴婢备下了!”

  陶姮轻轻拍了拍萧缱,他这才愿意起来。

  “腿……腿麻了……”

  可真是站不直了,这一夜,两条腿尽当了陶姮的枕头。陶姮看这情况,吸了一下鼻子,显得有些羞愧,然而嘴角却不自意地笑着,一言不发。

  “对了!”杞妤一语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皇上从民间给殿下选的五位侍读,已经在文治宫候命,皇上让殿下自己挑一个……”

  萧缱牵强地站了起来,似乎并没有把杞妤的话听进去,只是狠狠地跺了几下地,才觉得自己的腿又长回了身上一样,不过走起路来还是有些别扭。

  “那殿下快些回去,选好了一定要去给皇上谢恩。”斓洵叮嘱道。

  昨晚的事萧缱还没有消气,只听他“哼”了一声,“还要你教?!”说完就被杞妤搀着离开了。

  斓洵被吓得深深吐了口气,而陶姮站在一边,只是紧紧地裹着那件有些大的衣服。

  一进文治宫,就见五位面生的童子站在一旁,一个个书生意气,倒不像普通民间的孩子。

  其实萧缱并不需要侍读,而这道旨意的下发,既是对他当日言论的肯定,也足以证明了他如今的地位,早已是朝臣眼中的准太子了。

  萧缱心中明白,自己如今处在一个随时被考研的时候,也要防止有人故意安插人手在自己的身边,所以选起人来便格外小心了些。

  萧缱从五人身边走过,不经意地扫视了一番,眼睛突然停在了最右边的那一位。

  好生眼熟……

  这不正是那日微服出宫救下的赌坊少年!

  “你……怎么是你?”

  萧缱指着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日不务正业的市井纨绔,竟文质彬彬地站在自己眼前,犹如脱胎换骨一般,没有一丝不务正业的样子。

  少年也早已认出了萧缱,可是他的眼神中似乎并没有那么惊喜,或许他早猜到萧缱身份高贵,只是没曾想会是皇室公子罢了。

  少年穿着一身白衣,理好头发之后也颇有一副书生之感,无一丝油腻的纨绔气息。

  “草民见过殿下!”

  萧缱见他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再想他以前的身份,竟不禁觉得好笑。不过这宫里一个个冷不丁的人,难免闷得慌,能有一个经常在外面“混混”的侍读,倒也有些意思。

  “嗯……就你吧。”

  萧缱指了指少年。那少年方才憋不住笑意,却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于是跪下谢恩。

  “属下晋州人氏执离代全家叩谢殿下恩典!”

  萧缱抬了抬手,又命杞妤将其他四人带下,每人赏赐一锭金子遣送回家。

  待众人退下后,萧缱突然严肃了起来。

  “你一个不入流的赌坊赌鬼,竟有本事进这皇宫?”

  执离听他语气严苛,摸了摸额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也不是故意……我就是想还钱……”

  “还钱?”

  萧缱听他支支吾吾,并不解其意。

  “对呀!”,执离解释说,“那皇榜上说了,凡参与被选者,每人赏银百两以做寒门苦学的褒奖,我还了赌坊的四十两,还能攒下六十两……”

  萧缱一听,竟有些哭笑不得。可玩笑之际,萧缱又突然严肃了起来,说是多疑,不妨说是谨慎。

  “你到底什么才学,能得到考官青睐?”

  执离一听,偷偷笑了一下,见屋内无人,方才悄悄说到:“倒也没什么才学,就是之前给考官写了钱契,拿到一百两后还了赌坊的四十两,剩下的六十两拿出去赌了翻倍,取出一百两都给了考官,他就让我进来了……”

  萧缱皱了一下眉头,厉声道:“翻倍?你玩的挺大?!居然还行贿?还是签了钱契?”

  这可不是什么能够拿来开玩笑的事情,如今自己正着手处理这些事情,首先自己的身边就应该清清白白才可以。

  执离被吓得不敢吱声,不过说到这,萧缱心里却突然有了一个念头:皇上让他处理贪官之事,正愁无从下手,如今却是有人送上门来。

  “那考官是谁,可还收了其他人的财物?”

  萧缱的语气突然一转,这也令执离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实话实说,否则你以不正当的手段入宫,就是欺君!”

  “叫……方大人……”

  执离一听“欺君”二字,心头慌乱,话都说的有些不清楚了。

  萧缱想了想,然后猛得一拍桌子。

  “方政羽?”

  “对对对,就是他!”执离肯定道。

  这方政羽是礼官督护,萧缱自然知道这官是他花钱捐来的。而且方政羽的姐姐方喃喃是当朝法师檀丞罡的继妻,檀丞罡权倾朝野,一直是皇帝的眼中钉,只因是先帝旧臣,又掌握上灵朝驭灵四书之一,故只能一味容忍。檀丞罡向来狂傲,自恃大法师之殊位而目无王法,而其继妻方喃喃又出身熹域八大氏族之一,有着独门法术。如今妻弟犯法,从旁敲击,也算是给他一个警告。

  萧缱冷笑了一声,手里握着那块帝赐令牌,对执离说道:“你若想留在我身边,就替我办一件事,事成之后自有封赏。”

  执离跪在那里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把握好了,以后便可以衣食无忧,再也不要去赌坊了。

  萧缱心中已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但谨防隔墙有耳,于是在信纸上大概写出了关键。执离在一旁看着,并合计了很久。

  晚些时候,杞妤从门外进来,见二人不语,而桌子上又摆着一封像是书信的东西,便自知是朝政而没有过问,只是嘱咐道:

  “今晚是月圆之夜,殿下可别出门。执离也是,好好在屋里呆着。”

  萧缱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大计”上,本是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不过仔细想想,又不可思议地问到:“今晚?怎么会!离上一次月圆之夜还未到一月!”

  杞妤也是一脸愁容,解释道:“是公输侍郎方才在摘星楼挂起了闭门旗,说今夜团星填月,反极阴,是有……灾祸之示,与月圆之夜一样,任何人都不能出门。”

  萧缱的眼神中似乎有些疑虑,但心里还是有些畏触的。

  不过萧缱又突然想起一个人。

  “这几日为何不见梦姑她老人家?我这些天忙得很,都没见着她!”

  只听杞妤道:“上次太后忌日正是撞上天祭节,就没有办,梦姑怀念太后,就去清平观给太后祈愿,要在那待一个月呢……”

  萧缱点了点头。

  杞妤有些不放心地对执离叮嘱道:

  今夜,千万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