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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程家阳


  1

  程家阳

  菲的期末考试成绩不错,假期结束,她又要带一个团去哈尔滨旅游。她临走时在商场里买了最厚的羽绒服,穿上之后试给我看。我发现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胖了?”

  “是有点儿。”

  “称过没有?”

  “长了十五斤。”

  “长了十五斤,你说有点儿?”

  “喂!”

  “我说回来之后看你有点不对劲。”

  “哎!你闭嘴!”

  我走过去帮她把衣服上的拉链系好:“长得太胖,影响形象啊。”

  “我乐意。”

  “商务部最近有一个对法国合作的项目组,你吃成这样去那里,不太好吧?”

  “你说什么?”菲听了眼睛放光。

  “呵呵,神通广大的程家阳又帮你弄到了一个带薪实习的机会,而且是法国人付钱,收入颇丰。这样,你也不用再带着团全国跑了,怪累的。”

  “太好了,太好了!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非常高兴,“我这次去哈尔滨,啥也不吃了,把肥减下来。”

  可是,听我说,你永远也不要相信关于女人彻底节食减肥的誓言,五天之后,从飞机上下来的乔菲,目测就能发现:比走的时候还要胖上至少五斤。

  “怎么回事?”

  “大列巴、哈尔滨红肠、江水鱼火锅……”她抱着我的腰,“哥哥,你饶了我吧,这是我第一次去,没有斗争经验。”

  我推开她:“知道长胖之后,大脑活动能力下降不?”

  “难怪最近总是瞌睡。”

  “知道长了肥肉穿正装也像饭店服务员不?”

  “不能,不能,原来的都穿不进去了。”

  其实,以菲的身高,胖上一些只会显得更丰满漂亮,可是我喜欢她原来苗条高挑的身材,她这样发展下去,不久就会超过我。

  “得了,我们去俱乐部办一张卡,以后你一边节食,一边加强锻炼吧。”

  “行行,全听你的。”

  晚上我搂着她的时候,手放在她又热又软的小肚子上,她胖了点也不是完全不好,身上的手感更好了。我摸着她这里,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你这么突然长肉,会不会是那个了?”

  她看我,瞪大了眼:“哪个?你不要吓我。”

  我说不出“怀孕”这两个字,只是说:“Baby。”

  她有点发愣,喃喃地说:“不能啊。”

  我们一直以来都很注意这个问题,可是难免会有疏忽。

  “你生理期正常吗?”

  “我想想。”

  菲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没有问题啊。”

  我们此时都有一点沉默,各自思考着一些事情。

  孩子。

  我看看她,她看看我。

  我想,我并不怕她有一个小孩子。只要跟她在一起,我就非常地愉快,我觉得我会跟她在一起,一生也有可能。

  生一个小孩,生完一个再生一个。

  男孩,男孩好养活,不用担心他在别处挨欺负。

  一个学德语,一个学西班牙语。

  一个叫程德法,一个叫程法西。

  四口人,一桌外国麻将牌。

  我想着想着就嘿嘿笑起来。可惜啊,菲还是个大学生,她还有她的前程。

  我再看看她,她也看看我。

  “你想什么呢,怎么笑得这么阴险?”

  “没有,你多心了。快睡吧。”

  我关了灯。

  春节之前,菲买了火车票回家。

  一年里的这个时候,外事活动较少,我也颇清闲。

  腊月廿八上午是国务院直属单位的春节团拜会,大人物抽空都来了,我父亲也勒令我不得缺席。

  跟这个敬一杯酒,跟那个拜个早年。喝白酒,一杯接一杯,同事赞我海量。正高兴的时候,有人叫我。

  “程家阳。”

  我回头,是文小华。

  “嗨,你好。”我说着跟她握手。

  “你也好,过年好。”

  “谢谢,谢谢。怎么这么巧?”我问。

  “不是巧,我陪父亲来的。”

  我们正寒暄,我父亲过来,身边是一个同级别的高官。

  我父亲说:“家阳,来见文叔。”

  文叔就是文小华的父亲,主抓金融领域工作,近来政绩突出,是大人物的红人。文叔握我的手:“家阳都长得这么大了,程兄,我们还能不老?”

  “小华,怎么,你们认识?”我父亲问。

  “家阳上过我的节目。”

  我喝得再多也知道这种场面会在人的脑海里孕育什么前景,何况这个女人对我的兴趣表现得不加掩饰。

  我父亲说:“过年的时候,伯伯请你们吃饭。”

  小华很高兴,又跟我父亲重复拜年的话,我舌头发硬,什么也说不出来。

  文小华的左右逢源成了当天晚上我父亲在家教训我的口实。

  “你那么大人了,见到长辈连个年都不会拜?”

  我没说话,想拿起报纸读。

  “你给我放下!程家阳,你的礼貌哪去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听他老人家训话,心里数绵羊。

  一只,两只,澳大利亚的,新西兰的……

  我母亲不以为然:“我们这样的人家用跟谁应酬?再说,女孩子那么能说会道的,有什么好?”

  妈你说得一点没错,妈你真是我亲妈,关键时刻还是你好。

  “我管孩子,你闭嘴。”

  他再说我就要笑起来了。

  不过说句实话,文小华的风度和气质都是无懈可击的。长于言辞也是必要的职业素质。这个女郎,基本上挺完美。

  这个时候来解围的是我的叔叔婶婶。他们过来拜年,从自己家的农场带来新杀的羊。保姆仔细拾掇了,切成薄薄的肉片,我们涮火锅。

  叔叔婶婶问起家明,说眼看过年了,这孩子怎么还不回来?

  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叔叔说:“还是小二儿听话。”

  我父亲看我一眼。

  每个人家里过年都不一样,我想,菲是怎么过年的呢?她跟她妈妈做饭都非常好吃。

  吃完了饭,看了一会儿电视,玩了几圈儿麻将,我今天吃得多,喝得多,有点疲惫,上楼睡觉。

  打电话给乔菲。关机。可能没有充电。

  我洗了个澡,再打一个,仍然关机。

  我的手机上是她的照片,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半夜里突然做了噩梦。鲜血,很多鲜血,充斥我梦境中的整个视野,好像电影《闪灵》中的镜头。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浑身是汗。

  我的胃剧烈地疼痛,里面像有一个螺旋形的钻头上下窜动,我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恶心,一点点地干呕。我从床上跌到地上,“咕咚”一声。

  我醒过来,家明在我旁边。我觉得胃部的疼痛已有所缓解,可还是不能平躺,不能伸直身体。

  “我给你打了止痛针。你没有那个量,干什么喝那么多酒啊?”

  “不是那回事。”我说,迷迷糊糊的,“我喝酒没问题。”我此刻浑身不舒服,不仅是胃,五脏六腑摆得好像都不是地方。

  我拿电话过来,又给菲拨了一个,关机。

  “太夸张了吧。”家明说。

  我放下电话,心中不安。有恐惧感,一点点压下来,笼罩在我的心头。

  她到沈阳坐的是火车,这没有问题。我托朋友帮她在那边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可是,她能不能找到他?能不能顺利拿到票?如果不,这个傻丫头会不会一着急坐大客回家?东北冰天雪地的,快过年了,跑长途的会不会为了多挣钱超载?

  ……

  我越想越担心,反复拨她的手机,都联系不上。

  这样折腾到第二天下午,我买了去沈阳的飞机票。

  临走之前,我又给她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居然打通了。她接起来,说了一句“喂”。

  就在这一刹那,我像是溺水的人,在将要窒息的一刹那被人拽出水面,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怎么又是这个毛病?怎么总关机?”

  “……家阳?”

  “还能是哪个?”

  “我刚到家。在沈阳有点事耽搁了。我爸爸妈妈还数落我呢。”

  我听到她的声音,其实就没什么气了,刚才吼出来,真有点矫情,平静下来后,尽量低声说:“什么事啊,有事你也得打个电话啊。没赶上火车吧,坐什么车回的家?”

  “啊,大客。”

  “我真拿你没办法了,我差点过去找你。乔菲,这是第几回了?”

  “哎。”

  她在那边叹了口气,我这一颗心一下就软下来了,隐隐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哑?”

  “有点累。我不跟你说了,电话费怪贵的。”

  我真想说我给你存一千元的。想起以往的教训,生生咽回去:“我担心了,昨天晚上,胃疼得要命。”

  “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就是半夜做噩梦,起来胃就疼。好在我哥哥回了家,帮我处理了一下。”

  “……”

  “你刚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

  “给你爸爸妈妈拜年。”

  “谢谢,你也是。”

  我放下电话,伸了个懒腰。起码能过个安心的年了。

  2

  程家阳

  大年初三,旭东约了我去郊外骑马。天气晴好,我们骑了好一会儿,然后坐在会所里休息。

  我翻开报纸看,娱乐版的花边新闻里在介绍明星们如何过年。

  “吴嘉仪赴英国休息,接洽西片著名导演。”我读出来,看看旭东,他像没听见一样,喝了一口英国烧酒对我说:“我跟你说件事,我要结婚了。”

  “我没听错吧。”

  “嗨,奔三十的人了,早结婚,早生孩子,他长大了,我还不至于太老,还有精力管教。”

  “想得这么清楚了,跟谁啊?”

  “你不认识。”

  “下决心了?不再当钻石王老五了?”

  “忒累。”

  “下次什么时候带嫂子出来,我也认识一下。”

  “好啊。过两天一起吃饭。”

  我起身去上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旭东手里拿着那份报纸,仔细地看。

  不久我见到旭东的未婚妻,年初五的晚上,我们一起吃火锅。这是个很安静的女人,不是很漂亮,但妆容素净,姿态优雅,北大毕业的,在博物院工作,修复古代字画。

  原来是旭东爱好收藏的母亲介绍的。婚事定下来之前,女人的背景家世当然也被反复调查过。她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知名的学者,最主要的是,在旭东之前,感情经历是一片空白。

  旭东对未婚妻照顾有加,可是于我看,多半像程式化的动作。他们的婚礼已经定到“五一”,女人家里信教,旭东尊重她的意思,婚礼准备按基督教的仪式举行。

  不过再潇洒的人也有放不开的东西,旭东玩了这么许多年,终于决定浪子回头,上岸休息,这一脚不知能不能迈上来。

  春节假期结束,又过了两天,菲才从家乡回来。

  我去火车站接她,下了火车的菲吓我一跳,她瘦了许多,脸上又恢复夏天时的鲜明棱角,穿着去哈尔滨之前买的羽绒服,显得空空荡荡,有些憔悴。

  我接过她的东西,仔细端详她,她对我“哼”地一笑:“怎么样,看我够狠不?这个肥减得不错吧。”

  “你没搞错吧?这么急胖急瘦的对心脏可不好。”

  “女人嘛,就该对自己狠一点儿。”

  “哪儿跟哪儿啊?快走吧。”

  我开车往中旅大厦的方向走,菲说:“我想先回学校住几天。”

  “啊?”我看看她。车子正好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我们停下来。

  “别提了,小丹的男朋友考研考得不好,寒假没回家,留在这找工作。她也留下来了,自己住在寝室怪害怕的,让我回来一定陪她。”

  “哎呀,那我呢?你答应人家了?这人也是,那么大的姑娘了,住在学校里,也不是在外面,害什么怕呀?”

  “啊,我答应了。再说学校离商务部也近,我住回去,你也不用送我了。”

  我就不说话了,心里闷闷的,有点生气,菲你真是女中豪杰,你真讲义气啊。

  我送她到宿舍楼下,将一张名片递给她:“你后天去商务部报到,找这个人,他是项目组负责人,别迟到。”

  “谢谢你啊。你跟我上去坐一坐不?”

  “不了,我还有事。”

  “那再见。”我开了车就走,在三环路上转悠,越走越烦闷。

  乔菲

  幸好程家阳没有上来“坐一坐”。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寝室,打热水,洗脸洗脚,钻到被窝里休息。坐了一天的火车,耳边仿佛还有轰隆隆的声音,身体悠悠荡荡的。

  真是疲惫啊。

  第二天学习,做准备,给程家阳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五句话。

  第三天我去了商务部报到,这是一个中法糖酒行业项目合作组,我找到负责人周贤福,说我是程家阳的朋友,他就开始用法文问我问题。

  半个小时后告诉我办公桌是窗子下面的那一个,我舒了一口气,看来面试算是通过了。

  这间办公室里一共有七个人,三个老外,中文说得比我还好。我桌子对面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桌牌上写着她的法文和中文名字:米歇尔、刘艳艳。她长得倒是挺好看,只是看人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话也不多,莫测高深的样子。

  因为年纪都不大,大家很快就混熟了,老外建议我起一个法文名字,我说,菲,这个发音在法文里不也挺好听的吗。

  我在这里的工作实在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接电话、发传真,有时周贤福给我一篇文件打打字,仅此而已。

  我的薪水每周支取,有人民币七百元,以后开了学,我每个周末来这里值班也会有四百元,真不错。我拿了第一个星期的薪水,给程家阳打电话,我说:“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他没回答,在电话的另一端沉吟。

  “喂?”

  “我在想到哪里宰你一顿呢。”

  我笑起来。在东北酒家吃饭的时候,程家阳问起我的工作:“他们还没让你当翻译吗?”

  “没有啊。”

  “怎么回事?我跟老周说过给你机会多锻炼的。”

  “哎,你不用再帮我走后门了,我有这份兼职都万幸了。”

  “同事相处得好吗?”

  “挺好的。就是……”我想起坐在我对面的皮笑肉不笑的大姐。

  “就是什么?”

  “哦,老外总说让我取个法文名字。”

  “别听他们胡说。”家阳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叫菲,最好听。”

  他的手心摩擦我的手背,痒痒的:“今天晚上,跟我回家吧。”

  我看着他,伸手拨他额前的头发:“可以啊,不过你得规规矩矩的才行。”

  “我保证。”他很高兴,脸上是孩子气的笑容。

  晚上,我们躺在床上看电视,各自手里拿着冰淇淋。家阳这人口味特殊,喜欢吃薄荷味的,像牙膏一样的味道。他吃得很快,吃完了,就缩到被子里,哆哆嗦嗦地,伸手放到我的腰上。

  “你给我拿开。”

  “冷。”

  “谁让你吃得那么快,我又没有跟你抢。”

  “难说。”

  “烦人。”

  “乔老师,你帮我捂一捂吧。”

  “行,你先别说话。”我把电视调大声,我最爱的赵本山说范伟演的乡长“还给寡妇挑过水呢”,可逗死人了。

  不知怎么这个家伙的胳膊就环在我的腰上了。我掀开被子,他说:“冷,真冷。”

  “你也太不正经了。”

  他翻转身体,压在我身上,对着我的眼:“大正月里的,姑娘您就当发善心,依了小的吧。”

  他说着就把手伸到我的睡衣里,窜到胸前,摸摸弄弄,皱了一双浓眉,隐忍的表情。他嘴里是刚吃过了的薄荷冰淇淋的味道,闻起来香喷喷的。

  “我特意用这个口味的牙膏取悦你。”他捏我的胸部一下。

  我咯咯地笑起来,摸摸他的脸:“你得轻轻的才行。”

  家阳进来的时候,我提了一口气,深切疼痛的回忆被勾起,身体几乎开始颤抖,不过之前的亲热让我的身体已经有足够的润滑,家阳小心翼翼又缓慢沉稳地深入,我们最终被情欲淹没。

  家阳在迸射之前想要抽离,我抱紧他,亲吻他说:“没关系。”

  事后他俯在我的身上,汗水濡湿头发,哑着声音说:“我觉得有点不一样。”

  “什么?”

  “你很疼吗?”

  “没有。”

  “那就好。我以为,又像从前那样,让你受苦。”

  我抱着他:“不,家阳,我很喜欢跟你做爱。”我的手放在他结实的臀部上,“我很喜欢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小弟弟。”

  他笑起来。

  “你说我回家之前那天晚上你的胃疼了?”

  “真是奇怪。那天我做了很奇怪的梦,具体怎么样,现在还想不起来了,总之当时我是被吓醒的,醒过来,胃疼得几乎要吐。”

  “你得注意身体,去做过检查了吗?”

  “我没事。我从小就是铁胃。那天绝对是个例外。”他坐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裸体,“不过,那天我担心你。”

  “我?”

  “你做长途旅行,关外又下雪,我怕你一着急就坐大客回家……”

  “你知不知道你很啰唆?”

  “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我有时候是有点事儿妈。”他很老实地回答。

  我一个没忍住,又笑了。还有男人承认自己是事儿妈。

  “其实,乔菲,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更像一个男人。”

  我的笑容尴尬地凝在脸上:“程家阳,你们村这么夸人啊?”

  他把我搂过去:“我是说,乔菲,我在告诉你一件事,我非常地依赖你,胜过我的家人。”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烙在我的心里。

  “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便向往;有你在身边,我恨不得时间停住。”

  程家阳

  我把真心话说给乔菲,我知道这很肉麻,可是,我必须要让她知道,一直以来她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对她的渴慕,不仅仅有关身体、性爱,更多的是心灵的慰藉,她是我安全感的源头。

  人生是仓促平淡的电影,这个女人是我的高潮。

  她的脸贴在我的胸前,很久,突然说了一句话:“好,家阳,我们在一起一天,就要快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