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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连之行


  1

  乔菲

  “十一”学校放十天的假。我带团去大连,跟程家阳说好,一回来就找他。上了飞机,安顿好老外,放好行李,坐下来找水喝。飞机尚未起飞,我的电话响了,接起来,是吴小超:“还没走呢?”

  “没起飞呢。”我继续在自己的背包里找矿泉水,“您有什么事?”

  “你们团新加上一个人。你知道吧?”

  此时邻座的人给我拿来一瓶水:“是要这个不?”

  程家阳。

  “我现在知道了。”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没有被吓到吧。”

  “太好了。”我说,“水族馆里的东西,我一个都叫不出来。全拜托你了。”

  乔菲

  航班飞往大连大约有一个小时的行程。

  上午,飞机里有柔软的日光和轻微的民族音乐,程家阳握着我的手。

  我们起先话说得不多,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份杂志,我有时看看他的侧脸,他漆黑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他攥起我的手放在嘴边咬了一下:“你偷看什么啊?”

  我说:“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好看没?”

  “别提了,”他说,“我小时候,在幼儿园,因为他们把我当女孩,没少打架。”

  “真的?”

  “我把眉毛和睫毛全用我哥的打火机烧掉了。”

  “那岂不是变成E.T.了?”

  “拿出去也照样是帅哥。”

  我笑起来:“你有亲哥哥?”

  “我有个哥哥。”程家阳说,“我没有跟你说过吧。我爸爸妈妈有两个儿子。你猜谁是比较得宠的一个?”

  “你。”

  “对。”

  “你猜谁过得比较开心?”

  “……”

  “是他。”家阳说,“这中间有因果关系。”

  我似乎有点明白。

  “我哥他很小就不用我爸妈管了。自己念书,考学,生活。”

  “你这么大人了,用得着你爸妈管吗?”

  他看看我:“有时候,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不想向我吐苦水,就问我:“你呢?你没有兄弟姐妹吧,我记得上次你说过。”

  我想跟他说点有意思的事。

  “我是独生女。你上次不是看见了?我小时候,又丑又多病。我妈三天两头就得带我去医院。后来,她想了个辙——“快说。”

  “她托我舅在农村给我找了一个半仙算命。你猜其实我是什么转世?”

  “善财童子?”

  我摇头。

  “火云洞主红孩儿?”

  “你咋那么俗呢。”

  “快说。”

  “我是一条,”我定定看着他,“真虫。”

  程家阳正喝水,一口呛在喉中:“您别逗我了,我就知道有真人,太乙真人。”

  “怎么这么没文化呢,真人,是成了仙的人;真虫,就是得了道的虫。”

  程家阳就要笑得背过气去了:“快说,后来呢?”

  “半仙说,我之所以总生病,就是因为我的特殊身份,如来要把我收回去。我妈急坏了,求他救我。”

  “他给你烧个符,你把纸灰喝了,是不?”

  “你怎么知道?”

  “电视上都这么演啊。然后呢?然后你就再也不生病了?”

  “我当天晚上就拉肚子,脱水,住院了。”

  他把下巴垫在我的肩膀上笑得都没声了,热气呼得我耳朵痒痒的。

  “我就这样,生病,然后你知道的,我爸爸妈妈都不会说话,他们很着急,又求人教我说话,又求人给我看病。他们用全部积蓄给我买了一台电视,让我天天看。”

  他渐渐止住笑:“后来呢?”

  “我上了小学,身体也不很好,不过因为腿长,进了田径队,跑一跑步,身体就好起来了,后来越来越壮。你看过我跑步没有?我告诉你,我真有点天赋的,我跑步的时候,腿可以抻平,而且脚是直的,我告诉你,一般人都不行,你跑步肯定是八字脚。你别不信,真的,一般人都是八字脚。

  “我的性格也变了,特别能说话。下课也说,上课也说,老师经常罚我站。学习成绩,一般吧,不是最好的,不过,我上重点初中,上重点高中,一路都靠体育加分。而且,我来这里念大学,也是因为是市级体育健将在高考的时候加分上来的。

  “你别告诉别人啊。”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觉得,你过得很愉快。”

  我很严肃地点头:“没错,我一直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你不高兴。”

  “有时候,也不高兴。那我就站在镜子前面,对自己说‘笑’‘笑’,一直说到真笑出来为止。”

  程家阳看着我,我觉得他真温柔,眼光像要溢出水来。

  我说:“笑。”

  他看我。

  “笑。笑,程家阳,我命令你笑。”

  他终于笑出来,轻声对我说:“我想亲你。就现在。”

  “你怎么这么不正经啊,注意影响啊。”我推开他,“我得睡一会儿,等会儿到了地方还得工作呢。”

  他给我盖上一个小毯子,真是温暖舒服。

  程家阳

  在从小小的窗口倾泻出来的日光下,菲的面颊红润,睡容安静。我想知道是怎样的坚强和对命运的宽容,能让她这样轻松愉快地说起自己坎坷的生活?

  她的头歪了歪,我以为她会靠在我的肩上,她向后仰,头贴在椅背上,终于找到一个好姿势,睡得更香。

  我想起自己从前的旅行。

  少年时,我跟随父母,坐在豪华的头等舱里,飞越海洋、陆地,去陌生或熟悉的地方,北美、欧洲、非洲,有时一路黑夜,有时一路白昼;长大之后,我为了自己的事业和学业,仍然不断地旅行,迎来送往,行色匆匆。

  而现在,我的身边有菲,因而不再孤单,她是走到我的灵魂中来的旅伴。

  我们抵达了大连。

  中午,阳光明媚,海风潮湿,城市里是干净整洁的小街和欧式的小楼,还有茁壮的梧桐,树叶此时已长到手掌般大小,扑扑簌簌地挂在枝头。

  菲带着外宾和我吃海鲜水饺,逛星海广场,参观贝壳博物馆,她精力旺盛,态度热情,工作得非常出色。法国人非常喜欢她,初见面,就有老夫人叫她“小白菜”。

  我想,虽然她的词汇还有限,因为没有在海外生活过,有的表达方式可能还不是那么地道,可是,若是得到更多的锻炼,再假以时日,菲也许会成为一个最出色的翻译。

  在她讲解的时候,我用手机给她照了很多照片,她起先向我瞪瞪眼睛,后来知道拿我没有办法,干脆故意摆了美美的姿势给我拍。

  我们住的酒店面向大海。

  菲跟一个老婆婆住一个标准间,吴小超的旅行社帮我订了一个单间,我们露台相通。

  我洗过了澡,躺在床上看电视,不断地换台,心不在焉。我跟菲说好,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决不轻举妄动,可是想想她总是可以的吧。

  然后有人敲我阳台的门。

  不会吧,真的有飞来艳福。菲站在外面,笑着看我,被海风吹起头发,眯着眼,像一只大猫。

  程家阳,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我对自己说。

  我给她开门。

  “你干什么光看着不给我开门?”她说着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

  “我还以为我在做春梦。”

  “走,走,”她看上去意兴盎然,“我们去海边散散步。”

  原来如此。

  我脱下浴衣,要换衣服跟她出去。

  她居然转过身去。

  酒店的篝火晚会已经结束,此时夜深人静,夜潮初起,一浪高过一浪。我搂着菲沿着海滩慢行,听黑暗里海鸟唱歌飞过。

  “程家阳。”

  她连名带姓地喊我。

  “嗯?”

  “我现在想起点儿事。”

  “说。”

  “你记不记得,有一天自己喝醉了,把我从‘倾城’里面带出来。”

  “嗯。”

  那一天,是因为明芳。我见到她的未婚夫,很受打击,去夜总会消遣。

  “记得很清楚吗?”

  “还行。”

  我当时喝醉了,不可能认出菲来的,只记得那个美少女的销魂香舌。

  “我们接吻了,你记得吗?”

  后来,我们第一次做爱,我记得她的嘴唇和她的舌头,就认出她来。

  “噢。记得。”我搂紧她,想,菲可真是浪漫,一点点通过回忆制造意境。

  “后来呢?”

  “后来就没印象了,我好像睡着了,醒过来跟我哥哥在家。”

  “我告诉你后来怎么了。”她的双手过来搂我的脖子,然后突然变了脸,“你说跟我香香嘴巴,然后你吐了。你吐海滩上了!”

  她现在作势要掐死我。

  我们在海滩上追逐起来,我这个时候终于发现,菲她绝对是一个运动健将。跑了不知多远,我被她扑倒在海滩上。

  她捏我的脸,面孔在我眼前放成最大号:“我跟自己说,不能饶了你。”她手脚并用地呵我的痒。

  我告饶,她不停。

  我终于喘息着握住她的手:“菲,你饶了我吧。”

  她好像也是累了,就趴在我的身上,黑夜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那天,你非常不高兴。”

  我慢慢坐起来,把她搂在怀里。我把她头发上的沙子拂掉:“你有没有被谁伤过心?”

  她很安静。

  “我并不想说这件事情。”我说,“因为我已经忘了。我吐过之后,就忘了。”

  “你吐过的地方,后来爬上来许多小螃蟹。”她说,“它们清理得很干净。”

  我们又都笑起来。我们此时发现已经离开酒店很远了。

  2

  程家阳

  突然开始下雨。

  雨说下就下得很大,我们是跑不回去了。旁边有个供行人休息的小凉亭,我们只得进去避雨。

  菲说:“得等到什么时候呢?”她的手扶着栏杆,身子向外探,“我都困了。”

  她的棉布小裙子被雨点打湿了,贴在身上,肩带滑下来,我走过去,伸手帮她把肩带扶正,然后手仍然留在上面。

  我现在脑袋里面发热。

  我从后面抱住她。

  “我想要你。”我说,她的皮肤非常好,又细又滑,我亲吻她的肩膀,“菲,给我,好不好?”

  “现在?你不怕有人过来啊?”她转过来说,我们抱得很紧,她擦过我的身体。她看着我,我们额头相贴,我最爱她的眼睛,此刻雾气氤氲。我伸舌头舔她的嘴唇:“现在。”

  她没有拒绝我,慢慢地将手环上我的脖子,回应我的亲吻。我将她裙子后面的拉链打开,手绕到前面,抚摸她的乳房,那里冰凉而潮湿。

  “你冷吗?”我问。

  她摇摇头,不确定的眼神。

  我的手沿着她的腰肢向下,滑进她的内裤,我想要抚摸她,让她有足够的准备。她放在我肩上的胳膊此时有些僵硬。

  “你怕吗?”

  “不。”

  我的手指伸进她的身体,抚摸、揉弄她身体隐秘的中心,那里渐渐发热、湿润,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此时全身的重量在我的身上,我将食指探入、抽出,用整个手掌呵护她的花心,保存那里的温暖。

  她趴在我身上,手抓紧我的胳膊,腿渐渐张开,有时亲吻我的唇,有时看看放在她下体的我的手。

  “家阳。”

  “什么?”我舔舔她的耳朵。

  “家阳。”

  我已经硬得不像话了,而菲此时被我弄得意识涣散,我自己掏出阳具。

  她的手覆上来,抚摸我。

  我将她的手抓回来,放在我的肩上。

  “听我说,”我扶正她的小脸,对上她的眼睛,“我想要我们两个都快乐。”

  然后我慢慢地送入自己。

  她非常紧,我几乎顶不进去。

  我知道她的疼痛,她想站起来,我扶正她的腰,吻掉她的汗水,在她耳边说:“没有关系,菲,我们慢慢来。”

  菲忽然抬起身体,贴在我的胸前,她想喊些什么,可是张着嘴巴,看着我,皱着一双眉头。

  “我是谁?”我喘息着问她。

  “家阳。”

  “叫出来,叫,叫我的名字,菲。”

  “家阳。家阳。”

  高潮让她的身体战栗,我被她突然绞紧,也在一瞬间迸发。我们抱在一起,爱液横流。

  野外交合的压力让这次性爱更像是一次探险,我们是打成平手的两个冒险家,喘息着休息,相互致敬。

  “疼不疼?”我继续抚摸她的花心。

  “刚开始很疼。后来……”

  “后来什么感觉?”我还真有点好奇。

  “我也说不清楚。你进去了,我就疼,你出来了,我就冷,血液好像只往这一个地方流,然后我一片空白。火光四射。”

  “我不想让你疼。可疼痛会有补偿。”

  她笑起来,亲我的嘴和额头,捧着我的脸:“你说得好听。你就只有快活,你不会疼。”

  “我也疼的。”我说,“我有时候疼得厉害。”

  “哦?”她看看我。

  我把她的手放在我的小弟弟上:“有时候,我想起你,这里就疼。”

  “流氓。”她摸得我又硬了。

  “姐姐,还是叫我小狗吧。”

  我都忘了我们怎么回酒店的了,那场雨一直没有停。

  第二天,带团去极地动物馆和森林动物园。外宾们忽然发现原来我这个神秘的同行者其实是换班的导游,菲于是得以休息,她给我水的时候说:“不错啊,你不累啊。”

  “不要忽略一个翻译官的体力。”我说。

  我们经过海底隧道的时候,蛙人在喂鲨鱼,大家看得很高兴,谁知此人也是个登徒子,将海葵花摘下来向菲摇一摇,又用双手比画成心形,菲很高兴,用手势说“谢谢”。我当时不动声色,待他们出了这节隧道,我走回去,向蛙人招手,他游过来,我竖起中指,用手势说“你丫”。

  “你怎么四处留情啊?”我在回来的飞机上问她。

  “说谁呢?”她瞪着我。

  “你今天跟大堂经理唠那么长时间。”

  “我不是在那等行李车吗?”

  “从我们进来他就一直看你。还有那天那蛙人,他怎么不撩别人就撩你啊?还比画手势,我揍他个丫挺的。”我说。

  “哎呀,程家阳。你还说脏话。”菲合上手里的杂志,“我不说你的不是,你还说我。你知道你一双桃花眼,走到哪儿都四处放电不?有几个法国小姑娘都被你电得不行了。”

  “我哪有?”

  “你看,你都不知道。你都成习惯了,你都习惯成自然了。”

  我一口咬住她指着我的食指。

  菲吃痛:“哎呀,松口,旺财。”她笑着滚到我的怀里。

  我搂着她,轻轻地说:“回去之后,跟我一起住吧。”

  她的手肘压在我的阴茎上,我一疼,放开她。

  菲咬牙切齿地说:“你臭美。”

  结束这次大连之行,我跟菲都还有七天的假期,我们住在我在中旅大厦附近的房子里。

  这是一个急着用钱的朋友卖给我的,我一直没有住过。

  两室一厅的单元房,装修得很舒适。

  我们没日没夜地做爱。

  3

  程家阳

  我们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做爱。

  从床上滚到地上,爬到桌上,又掉到地上,我再把她捞回床上。在卧室,在客厅,在厨房,在浴室,我贪恋她年轻皎洁的身体,性爱于我,不仅是生理上无上的快感,更是心灵的慰藉,我觉得自己像独自航行太久的行者,赫然发现富饶的岛屿,竟是史前天堂。

  夏娃最拿手的是拔丝苹果,甜美无比。

  我们中间出去几次,买水、买食物,我回来翻翻塑料口袋,居然还有“红牛”。

  “这是给我买的?”我问夏娃。

  “啊,我怕你腰肌劳损。”

  我斜眼看着她:“别招我啊。”

  她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今天做点什么吃?”

  “一个青菜,一条鱼,好不好?我炒青菜,你做鱼。”

  “那我的责任不是很大?做不好怎么办?”

  “反正我都能吃了。我饿得要命。”我说。

  菲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我把饭厅布置了一下。格子桌布,黄色蜡烛,长城干红。她做饭的时候,唱《又见炊烟》,汁调好了,就向我喊道:“家阳,你快过来尝一下。”

  我告诉自己记住这一刻,因为我很幸福。

  晚上,我们边吃冰淇淋边看电视。电视上演的是长了头发的葛优周旋于一众美女之间的影片,泄露机密的罪魁祸首是手机。我忽然想起来,手机里存着菲给我发的四个老鼠的笑话,那个笑话我很喜欢,一直没有舍得删除,又打开来看看。

  9月2日,星期六,20点12分。

  四个老鼠比谁胆子大……

  “你看什么呢?”菲问我。

  “你那次发给我的笑话——就是我去参加首映式,给你要明星签名的那天,逗死我了。”

  “毛毛雨了。我最会讲笑话。”她看着我,“尤其是荤段子。”

  “哦?”

  “我就喜欢这个。我最喜欢的书就是笑话新编。”

  “那我比你强点,我爱看《故事会》,边吃花生米边看。”我说。

  “我就爱看葛优。”

  “我就喜欢赵本山。”

  “现在大家都看黄渤。”

  “那还是我徒弟呢。”我一句接一句地跟她抬杠。

  她上来又要掐我脖子了:“我让你再跟我犟嘴。”

  我一把抱住她:“你别走了,以后跟我住这吧。”

  “你要金屋藏娇啊?”她在我怀里,看着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又咯咯地笑了,坐起来,拍打我的肩膀:“讨厌,我还看电视呢。呵呵,你看他,被发现了。”

  电视里葛优在厕所里打电话,被他老婆发现了,站起来,手机掉在地上。

  菲回学校那天,我们做得很激烈。她没有让我送她,我没有勉强。

  她走之后,我吸了几支烟,普通的那种。我确实有点累,也有点迷糊,可心里是愉快的。我光着身子在房间里行走、喝水、吸烟,在镜子里看自己的裸体,我想起大连那个身材不错的蛙人,我对着镜子比画说:“我揍死小丫的。”

  然后我笑起来,吸一口烟。我觉得很自我,很快活。

  然后我想起我说请菲留下时,她对我说的话,她说“金屋藏娇”。

  金屋藏娇,金屋藏娇。

  我仔细玩味这四个字,暧昧的、放纵的、淫荡的、苟且的、自私的、无望的。

  我想要得到她,而我可以付出些什么?

  不久,我得到了更大的警告。

  我回到家中——我是说,放着我的全部衣物、住着我的父母的那栋房子。

  我的哥哥程家明居然也回到家中,住在了我的楼上。

  吃早饭的时候,我看见他坐在我母亲身边看报纸,神色悠闲。他看见了我,说:“嗨,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跟朋友出去旅游。”我坐下来。我母亲给我倒了我喜欢的奶茶。

  “也不告诉家里一声。”她嗔怪,可眼里含笑地看着我,“没累坏吧?”

  我直觉她话里有话,我没有接茬,问家明:“你搬回来了?”

  “对啊,”他收了报纸,“自己住也腻味了,回家住两天。我上班了,先走了。”

  我不得要领,这还是前些日子跟父母对抗、要打独立战争的程家明吗?

  我看看母亲,她一下笑了,很有成就感的样子:“有什么看的?人长大了,总会懂事的,你哥他想明白了呗。”

  “那个女人。你上次说的,怀孕的那个女人……”

  “你别乱说话,小心你爸爸。”母亲用一片面包堵我的嘴,我越来越讨厌她这个样子,把我当作小孩子。我把面包拿下来。

  “家阳,”她习惯用“语重心长”的语气,“你记住,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没有掩藏得住的秘密。”

  我冷笑了一下。

  “你哥哥道行够高吧,怎么样,不还是乖乖回来了。”

  我看见家明开着他的白色吉普离开,我在想,我父母亲终究用了手段逼得他就范,而他却丝毫没有不甘心的样子。

  我上了班,发现处里有新的变化,负责新翻译培训的老李没来。此人从不误工的,却一上午都没出现。吃中午饭的时候,我问马大姐:“大姐,怎么今天一上午都没见着老李啊?”

  “约满了,跳槽了。在这累得要命,挣得也不算多,人家去上海打工,不多久就能挣一套房子钱。当然了,你大少爷对这事没概念吧。”

  “瞧您说的。”

  我们这儿都是资深的翻译,精选出来的,凤毛麟角。突然少了一个人,而且又是新人培训这个要害部门的负责人,主任感到很棘手,又赶上一个重要的国际会议召开,处里的人连新手都被派出去了。

  下午我拿着文件去找主任签字,看见他正犯愁。他看见我进来,对我说:“不然这样吧,家阳。高翻室不能没人啊,你去外院借几个实习生来。”

  我下午专门回到了学校法语系,见到系主任王教授,说明来意,使用小小手段,为菲争取到这个不错的机会。

  实习生刚来,主任就对他们进行了测试,菲的笔试成绩居然好于口语,总成绩中上水平,被指派跟随我的一个师姐去沈阳处理该市与法国里尔城市共同体,建立友好城市的合作文案。

  回来之后,我问起那位师姐菲工作得怎么样。

  她说:“那个女孩啊,还真不错。基本功很扎实,做事情认真,有时翻译材料到深夜,劲头上来像个男孩子。”

  我心里挺高兴,我觉得听别人夸奖菲,比我自己得到表扬还高兴。

  那个周末,我们在一起。我问她觉得最近做翻译怎么样,她那时背对着我在看书、背单词,听到我这样问,想了想,说了一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明天峰会,我做同声传译,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能吗?”她很高兴。

  “那有什么,我给你弄个工作人员的牌,你戴着,谁让你干什么你都不用搭理,看着我就行。”

  “哎呀,太好了。来,亲一个。”

  让她高兴的事,我就愿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