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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用青春赌明天


无论我怎么劝,她都不听。我怕被香港人看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好喝斥道:“再哭罚你工资!”

听了这话,她竟然神奇地停止哭,擦了擦眼泪,理了理衣襟,拼命想遮住大大的肚子,然后摇摇晃晃地回了车间。

望着她笨重的身影,我心里感到无限酸楚。回首当初的自己,也曾经如她一般纯真而善良。可是就因为这份纯真和善良,却被别有用心的人打着爱情的幌子残忍地伤害!如今,这份纯净和善良早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模糊,直至没有任何痕迹。或许有一天,今日的胡秀秀,也会成为明天的杨海燕吧。

回到办公室,我当即打电话给她的组长董香芝:“胡秀秀那个,你找个人把她带去医院引产吧。”

董香芝立刻亮着高嗓门噼里啪啦地说:“我早就看出来她和袁主管不正常了,你还不知道呢,袁主管连房子都舍不得给她租。是她自己傻,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袁主管走后,天天挺着大肚子在车间拉着别人问,见到袁主管没有,见到袁主管没有,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要不是现在工人难招,早就把她炒掉了。更可气的是,车间有大姐要带她去流产,她竟然坚决不同意,说这是她和袁主管爱情的结晶,她小时候脑子肯定被门夹过!”

我越听越气!

虽然这件事不属于我的职责范围,但盛怒之下,我还是拔通了袁主管的电话:“胡秀秀怀孕了,你知不知道?”

没想到,他平静地说:“知道。”

我简直怒不可遏:“知道你还辞职?她才只有十六岁,远离父母家人,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丢在这儿?”

他竟然轻飘飘地说:“我怎么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呀?”

我气极败坏了:“无赖,畜牲,你TMD还是人不是……”只听“啪”地一声,他竟然挂了电话,再拨打,己经停机了。

我气得差点儿吐血!正在这时,手机却又响了,我以为是袁主管打来的,刚想开骂,没想到,让我意外的是,陈铁竟然请我吃饭。他急切地说:“海燕,我想请你吃饭。”

我下意识地问:“什么事?”

他却欲言又止:“那个,来了你就知道了。”

我立刻想到了朱平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下班后,我按照他电话中说的店名,找到一家简陋昏暗的小饭店。

坐在简陋昏暗的小饭店里,他显得十分局促:“实在不好意思,听说你经常和王董他们到东莞的大饭店吃饭,我只能请你在这个小饭店,你是不是很不习惯。”

我摇摇头:“小饭店吃的是饭,大饭店吃的是工作!”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我,这时正好上了一份酸豆角炒肉,这是我最喜爱的一道菜,我把酸豆菜拨到碗里,竟然一口气吃了整碗米饭。一抬头,看到他怔怔地望着我,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东西。

我心中一动,竟然不争气地闪过某种念头,但我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些年,我如此努力、如此拼命,终于摆脱了流水线打工妹的身份。虽然现在仍然是打工妹,但最少算是高级打工妹了。如果再转回头找一个流水线打工仔做男朋友,这多年的努力岂不是白废了?再说,我们的个人素质与修养,也完全不同呢。”

所以,我索性低下头,拼命吃着饭。

他忽然柔声说:“你知道吗,海燕。在家乡时,我以为你是个很轻浮的女人。第一眼见你,我又觉得你是个女强人。”

我下意识地问:“那现在呢?”

他看了我一眼,小声说:“自从看到你差点被刘坤从楼上扔下后,我又觉得你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女人。”

我不敢迎视他的目光,故作大方地说:“胡说,你是我弟弟。说吧,请我吃饭有什么目的?”

他的神情竟然一下子严肃起来:“我请你吃饭确实有事。朱平姐说,其实,两家厂她都签了合同的,只是合同都放在人事部,她本人没有。”

我犹豫着说:“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手里就有一份她的合同。”

陈铁立刻用求助的眼光看着我:“海燕,你能不能帮个忙,把她的那份合同给她拿出来?”

我摇摇头:“你想没想过,如果我把合同给她拿去打官司,这份工作我还要不要?没有职业操守,我以后怎么去找工作?”

他不高兴了:“难道你的工作比一个人的命还重要吗?她还那么年轻,她比你还小一岁呢。”

我坚决地说:“但你是否想过,就算我拿出劳动合同,公司也会想方设法否认这份合同的。”

他不甘心地问:“我就不相信,明明我们是有理的,怎么现在变成无理了呢?”

我无奈地摊摊手:“你知道,我也是打工者,我是很同情她的,但我真的没有办法。”

他再不理我,气哼哼地站起来,买单走人。

过了几天,蓬头垢面的洪涛又出现在厂门口了,这次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朱平的父亲,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这次洪涛的脾气似乎暴躁了很多,拼命用头磕着墙,头都磕出血来了。

我知道这样做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便劝道:“你还是快走吧。”

他嘶哑着声音说:“之前我一直把这件事瞒着双方父母,可是现在,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就告诉了家里,我岳父一夜之间就愁白了头,岳母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再不给我们钱,朱平会死掉的。”

我只好再次让保安把他们拖走了。

回到办公室,王董立刻叫我进去,淡淡地说:“那个洪涛是不是又来闹了?”

我知道瞒不住了,只好点点头。

我以为他会雷霆大发,没想到,他竟然笑了:“你说如果把他的腿打断,他以后还会来闹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歹毒的光,我急切地说:“王董,你是个好人,我想你不会那样做的吧?”

他冷哼一声:“惹急了我什么事做不出!”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正在这时,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一下子黑暗起来。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窗外,接着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随即硕大的雨点拍打着窗户上的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雨势来得如此突然和迅速,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晚饭的时候,很多人淋得像落汤鸡。

我看到陈铁吃饱后,又打了满满一碗,迅速走进里面的小餐厅,这让我有些惊讶。一般来说,小餐厅都是组长级以上或情侣的专用间,一般人不会去那里吃的。难道是他谈恋爱了?我心里竟然没来由地掠过一阵酸楚,悄悄走进那间小餐厅。

好在小餐厅里只有他一个人,正在将米饭倒进塑料袋里呢,我在他身后提醒道:“公司有明文规定的,饭菜不许带出厂!”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只是偷点米饭又不是偷皮鞋,就算被保安逮到也不会被挂牌子示众的。”

我十分奇怪:“你偷米饭做什么?在厂里吃饭就行了呀。”

他闷声闷气地说:“朱平眼看就要不行了,洪涛哥只好将事情告诉了家里,她爸来了。三张嘴要吃的,又没有钱,菜可以将就,饭可不能不吃。”

我鼻子不由一酸,立刻想起什么,小声说:“让他们小心点,如果可能,不要再在那里住了,尽量搬走,越快越好!”

他惊讶地睁大眼晴,立刻明白了什么,紧张地说:“好,我马上去告诉他们。”

陈铁走后,我一次次回想着王董的那句话:“你说如果把他的腿打断,他以后还会来闹吗?”

我的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

大约十点的时候,雨终于停了,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朱平如果现在被抬出那间小屋,应该不会害怕被雨淋了。

正在这时,门外又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和前两次不同,这次敲门声很高,并且伴着王董的叫声:“海燕,海燕。”

我只好打开门,故作热情地说:“王董,你好。”

他看到我,咧嘴一笑,像个温厚敦和的长者:“你会打字吗?”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你是说电脑打字吗?”

他点点头。

我明明每天呆在电脑边的,怎么可能不会打字呢?所以,还是不确信地问:“你说的是……是仓颉输入法、五笔输入法还是全拼……”

他有些不耐烦了:“都行,都行。我有几个字打不出来,你跟我去一下办公室吧。”

我连连点头。

这是他单独的办公室,外面办公,里面有供他休息的床和洗手间。他坐在电脑前,打开的文档里整整齐齐地打满了字。

我一头雾水:“这些都是你打的吗?”

他自豪地说:“当然。”边说边又炫耀似地打了几个字。

我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你不是很会打字的吗?”

他望着我,色眯眯地说:“我找你下来聊天不行吗?”边说边在我脸上摸了一把。

我立刻像触电一样躲开了,他打着哈哈:“海燕,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找个男朋友呢?事业要紧,男朋友更要紧呀!再说,你还年轻,还可以用青春赌一下明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