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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肮脏的交易


我趁机逃出包厢,跑进洗手间,将手指伸进喉咙,拼命狂吐起来。吐完,我站在洗手台前,一遍遍机械地清洗着我的双手。我一边洗一边望着镜中那个头发零乱、脸色微红的女人。八年前,这个女人是一个清纯的高中女生;现在,这个女人为了实现所谓的自我价值,巧妙地周旋于各类男人之间,忍受着疲劳、误解、羞辱甚至良心的谴责。

一刹那间,我感觉到十分委屈,但我没有任何流泪的冲动。要想得到必须付出,我没有如向霞那般付出身体,那么,我必须付出智慧、努力和良心!

但,这是我想要的人生吗?

让我没想到的是,王董经过赵新华和张无商填鸭式的灌输,对劳务派遣的态度,竟然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全部课程结束后,他甚至赞叹道:“劳务派遣确实好啊,不但从根本上规避了新《劳动合同法》给企业带来的种种不利因素,解决了生产成本不说,派遣工的基本工资也低于国家规定的最低基本工资,大大降低了我的招工成本。”

我提醒道:“其实,新《劳动合同法》中关于劳动派遣的初衷并非如此,而是为了解决工人或企业定单突然增多而无法应付的诸多临实性问题。现在被赵新华他们钻了空了,完全变了味。”

他奇怪地瞪了我一眼:“海燕,我发现我有些小看你了,你这个人呢,真是很聪明。如果你能放下一些东西,你会比赵新华走得更远。可惜,可惜啊……”

说到这里,他拍拍我的肩,摇着头走开了。

“新华劳务派遣公司”首批派遣试用的200名工人很快进入公司。这200名工人全部来自青海,这从他们式样老旧的衣着和怯怯的眼神完全可以看得出。他们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十分好奇,但是从交谈中得知,他们不懂试用期,不懂三险,甚至不懂一个月到底可以拿多少工资。

但为了方便人事系统管理,我还是让他们填写了一份临时性的《入职申请表》。他们填表的时候,赵新华悄悄把我拉到一边,递给我一张银行卡,小声说:“这里有五千块钱,密码是六个六。以后每向你们公司输入一批派遣员工,我就根据人数多少向这张卡上打钱。”

那张卡躺在我的手心,像一块烫手山芋一样,我想推辞,可五千元相当于我一个月的工资呢,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到手了?不推辞吧,又有些无功不受禄的感觉。犹豫了很久,我还是呐呐道:“要我为你做什么呢?”

他轻松地说:“举手之劳而已。你只要告诉他们,他们每个月的社保和医疗保险我都交了就行了。”

我不解了:“你不是己经告诉过他们了吗?”

他诡秘地点点头,笑而不语。

我还想推辞,他却沉下了脸:“杨经理,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除了富步以外,我还和不少家企业签了外派合同的,还没有一家的人事经理拒收我的卡呢。在一行有一行的行规,是不是?”

听了这话,我只好悄悄把银行卡放进了口袋。虽然明知道,这种交易很肮脏,简直是拿“派遣工”的血汗换钱。但转念一想,这钱就算我不要,也会落入别人的手中。所以一整天,我都不时地摸摸口袋,发现硬硬的还在,心里真是喜忧参半。

无论如何,这批劳务派遣的外派工真的很好用。不但合同、保险等全由劳务公司代劳,加再多的班,工资也只有七百元。工资双轨,规避了同工同酬。反正富步的很多岗位并不需要技术,随时可以上岗。

这真是用人单位和劳务派遣公司的双赢。做为用人单位,我们只和劳务派遣公司签合同就行了,对外派工不需要负任何责任。而做为劳务派遣公司,他们利用中介的身份去收取工人各种费用,其实他们就是黑中介和承包商的身份。

当然有赢家必有输家,输的就是外派工。因为他们工资固定,又没有技术,所以车间总是把最脏最累的活派给他们,一有加班,更是首当其冲。

很快,不堪忍受的外派工们唱起了一句顺口溜自嘲:“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牲用。”

王董意识到外派工的潜在价值,甚至计划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可行,就将整条流水线甚至车间承包给赵新华。可惜的是,因为劳务派遣公司的生意太好了,外派工供不应求,王董的这个计划才不得不流产了。

好在,赵新华也算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他果然为王董请了个姓郑的律师。郑律师很快和法律援助中心叫上了阵。很快,仲裁结果下来了。对王董来说,无疑是个喜讯,但对朱平来讲,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郑律师虽然并没有像赵新华说的那样,直接否认朱平是富步公司的人。但他指出,朱平在YY公司工作时,没有签订书面劳动合同。离开时,YY也没有为她进行休检。而朱平到富步上班时,也未与富步签订劳动合同。至于进入富步之前的体检项目,也并没有测试血液中的苯含量。而且,朱平只在富步做了三个月。所以,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朱平的苯中毒需要富步厂承担责任。

这个结果简直让洪涛绝望了,胆小的他再次来到富步厂门前。

当保安打电话给我时,我听到洪涛在旁边一遍遍哀求:“让我进去吧,我要见你们老板,朱平她还年轻,她不能就这样死呀。”

我立刻走出办公室,下楼梯时,正好遇到王董,他冷着一张脸:“那个叫洪涛的又来闹事了?”

我点点头:“刚接到保安电话,正要下去呢。”

他恶狠狠地说:“马上让保安把他轰走,要是轰不走,就通知麦厂长让治安队把他抓走!这种人,看来不给点厉害尝尝是不行了!”

我连忙道:“好的。”

没想到,洪涛看到我,立刻眼晴一亮,大声呼喊:“杨经理,你可得帮我评评理呀。”

我想起王董的话,理都不理他,板着脸命令谢斌:“马上让保安把他轰走!”

没想到,一向听话的谢斌却为难了,甚至连声音都哽咽起来:“对不起,我实在下不了手,我姐姐也是职业病,就因为没闹,公司一分钱都没赔。我姐夫因此和她离了婚,现在还躲在家里呢,都快把父母拖累死了。”

我没法,只好命令姚翔:“你马上找几个人把他拖走!”

洪涛呆了一呆,不相信地说:“杨经理,我是洪涛,你的老乡洪涛啊!”

我害怕他一时激动,把我帮助他打电话联系报社的事也捅出来,更加气极败坏了:“你再不滚,我就让治安队来抓你!”

他并没有从我的话中意识到什么,仍然站在那儿,固执地说:“我要见你们老板!”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暴喝:“我屌你老母,死捞仔,再不滚走,我让治安队抓你蹲大牢!”

我抬头一看,麦厂长如瘟神一般站在洪涛对面,红黑的脸庞阴冷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胆小的洪涛眼里竟然没有一丝怯意,似乎是豁出去了,强硬地说:“就算朱平只在你们厂干三个月,也是在你们厂发病的,你们不可能不负一点责任。至于YY厂那边,他们的责任他们也必须负!”

麦厂长索性破口大骂:“屌你老母,穷鬼,蠢猪!”说完手一挥,“保安,保安,马上把这人给我拖走!”

麦厂长发了言,谢斌即便一百个不愿意,但也不敢得罪麦厂长,只好带着几个保安走过来。

洪涛本来就身小力亏,面对几个退伍军人,他自然不是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几个保安制服了,然后像抬牲口一样向村边走去!

洪涛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发出绝望的怒吼:“我要见你们老板,朱平还年轻啊,不能就这样死了啊……”

这样无助的哀嚎,任铁石心肠的人,也受不了的。我看到谢斌的眼圈,立刻就红了。我也暗中擦了擦喷薄而出的眼泪,深深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回到办公室。

没想到,刚上二楼楼梯,却看到一个腰肢粗壮的女工,差点和我撞了个满怀。我侧了一下身,并没有在意。

没想到,她却轻声叫起来:“杨经理。”

我一看,竟然是胡秀秀,望着她大大的肚子,结结巴巴问:“你……你怎么胖了?”

她沮丧地说:“我不是胖,医生说我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杨经理,我怎么生呀?”

说这话时,她白嫩的脸上充满稚气,我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生,你还是去问孩子的爸爸吧。”

她眼里闪过一丝期待,怯怯地扯着我的衣襟,哀求道:“杨经理,你知道袁主管在哪儿吗?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我己经一个星期没看到他了。”

这是意料中的结果,我一点都不吃惊:“袁主管早就交了辞职报告,一星期前就结工资走人了。”

她竟然还傻傻地问:“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或者,你告诉我他家在哪儿也行,我去找他。”

到现在她还执迷不悟,我简直没好气了:“他去那儿我怎么知道?就算告诉你他家在那儿,你这个样子能去找他吗?就算找到他,他不想见你,你又能怎样?”

她忽然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我劝道:“去医院打掉吧,我带你去。”

她坚决地摇头,哭声反而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