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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逃出生天


  陈铁握着我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他是我们一个镇的老乡,当年和我一起入伍,又在同一个部队,现在东莞给一家公司的老板做保镖。刚才我知道情况危机,就打电话给他,让他在这儿等我呢。”

  听了这话,我一直绷得紧紧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无论如何,总算逃出生天了!所以,尽管感到十分委屈,但我极力强忍着不让自己流下一滴泪。我害怕泪一涌出眼眶,就会丧失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费孝武说:“看来这伙人干这行并不太久,否则,你们是不会如此轻易逃脱的。这次富步闹得动静可不小,黑白两道都惊动了,东莞估计你们是呆不下去了。”

  陈铁望了望我:“那我们去哪儿?”

  我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说呢?”

  陈铁问费孝武:“你在广东还有别的熟人吗?”

  费孝武倒是热心:“我有一个表妹在东莞罗湖区一家名叫芭尔的玩具厂做组长,听说是美资,待遇非常不错。你知道,珠三角这些鸟公司,最好的就是欧美企业了。还有另一个表弟在泥岗村租了房子,那儿离人才大市场很近,找工作方便些,我带你们去找他。不过小陈,你得出来和我一起做。我相信以我们哥俩的实力,肯定能在东莞干一番大事业!”

  听了这话,我下意识地握紧了陈铁的手,生怕手一松他就会跑掉似的。他立刻意识到什么,望了望我,谨慎地回答:“那我们去罗湖。不过关于做保镖一事,我得再考虑考虑,海燕刚受到惊吓,可能一时走不开。”

  我听到费孝武不屑地“切”了一声:“女人……”接着便掉转车头,直奔深圳而去!

  深圳,记得很多年前,我曾经和一个叫沈洲的男人来过的,我甚至还清晰地记得当年那个办理假暂住证的店铺。所以,在到达南头检查站的时候,我特意向那个地方瞄了一眼,好象店铺仍在,环境也并没有多少变化。

  我仍然心有余悸地问费孝武:“现在过关,还要办通行证吗?”

  他不以为然道:“早就不要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车己经经过了检查站的入口。

  我心里暗叹一声,不过才短短的八年,很多东西都变样了,可是,为什么,我的处境,仍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呢?我的生活仍然朝不保夕,我更不知道明天会在哪里?我看不到前途,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

  一路上华强北、地王大厦、锦绣中华、世界之窗……一个个传说中的名字让陈铁颇有些目不暇接。我虽然对这些景物丝毫不感兴趣,但也有些眼花缭乱了。从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中,我知道这是一个隐藏着欲望与躁动的城市。一想到我也要在这个僧多粥少的锅中分一杯羹,就感到了强烈的紧迫感。

  因为正值上班的高峰期,车流行驶得十分缓慢,刚到一座天桥旁就被堵了。放眼望去,百余米长的天桥的一头,有卖早点的摊位,油条豆浆等,看上去很务实,不大的摊位前,几乎清一色的年轻面孔在买早餐。

  陈铁眼晴瞪得很大,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费孝武:“这是泥岗村,天桥的另一头就是八卦岭,八卦岭是深圳第一批老工业基地。”

  陈铁益发吃惊:“好象东西都很廉价,和我们在家吃得差不多呢。”

  费孝武笑道:“只能说明你没见过世面,你以为深圳真的遍地是黄金啊。像这样的贫民窟多得是,在这里吃饭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打工仔,无论他们毕业于哪个名牌大学,无论他们穿得多么人模狗样,只要没钱,一切免谈!”

  我的心不由一冷,脑海中这才形成一个清晰的概念。我和窗外的这些人一样,我们离开家时都是怀揣梦想,我们以为到广东可以实现自我价值,原来这一切,归根结底是一个钱字!

  正在这时,我看到天桥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幕。一个大约六七岁的维族小男孩,身材瘦小,眼窝深陷,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挎包的女孩后面,脏兮兮的小手正在将女孩的拉链拉开,在女孩的挎包里摸啊摸。女孩并没有察觉,兀自前行。我向他身后一扫射,果然看到一双凶狠的眼晴,那眼晴里,是野蛮和肆无忌惮。

  半分钟后,小孩子得手了,一切恢复平静。相信当时看到这一幕的,不仅是天桥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还有桥下被堵的许多许多人。当然,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我能理解,人的无情有时候充满着无奈。社会整体堕落了,人被物质得太久,精神道德已经没有约束力了,偷窃甚至打劫己经成为一种产业。在广东要是几年下来不被偷不被抢反而奇怪了。至于这里的警察形象,实在是地球人都知道。

  这次堵车的时间很长,好在费孝武早有准备,递给我们每人一张报纸,说:“慢慢等吧。”

  陈铁颇不耐烦:“都半个小时了,到底要堵多久啊?”

  费孝武微微一笑:“这算什么啊,堵个一两个小时都算正常,我还被堵过三个小时的呢。”

  期间,费孝武给他表弟翁冬打了电话,正好刚找到工作,我们可以继续租他的房,不必自己再联系就有了落脚的地方,我感到心里轻松了一些。

  好在这次只堵了一个小时,车就缓缓地起动了,很快来到罗湖区的一个村子。电线杆上花花绿绿地贴着招聘及租房广告,

  陈铁不断地摇头:“除了楼房更高大更整齐一些,我没感觉这里和东莞有什么不同。

  费孝武大约是触到心事,有些滔滔不绝了:“刚来深圳时,我也是住在这种城中村的。城中村还有一个同义词叫插花地,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自从深圳被划为特区后,原来赤脚踩着牛屎下田插秧的当地农民,都被一个圆圈莫名其妙地圈在了里面了。几乎是一夜之间,原来的水田变成了城市用地。水田的主人也摇身一变成了城市人。他们有时上身西装、下身短裤、光脚穿皮鞋,打扮很滑;他们大多戴着比狗链还粗的金项链、比鸽子蛋还重的金戒指。原来的‘蔡屋围村’ 、‘岗厦村’等等生产队这种属于农村的基层单位,也摇身一变成了‘深圳市蔡屋围实业公司’、‘深圳市岗厦实业公司’等商业实体。这些商业实体的总裁、总经理就是原来的村委书记、村长。他们用自己踩着牛屎下田的经验,运行着公司的唯一产品-土地。而正是这些土地,在给他们带来众多港商、台商、外商的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数以亿计的财富。不管是八十岁的老奶奶还是吃奶的小娃娃,人人都能分到七八十万上百万。”

  陈铁听得连声惊叹:“真是太有钱了!”

  费孝武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是啊,就算按照每户每月的房租收入,他们一年收房租也得有四五百万,再加上分红,他们家人天天吃喝玩乐,每年也有千余万的收入,千余万啊,得多少个费孝武给别人做几辈子保镖才可以赚到啊?”

  说到最后,他简直有些愤怒了。

  我不由伤感起来,原来自己和无数打工者用全部的青春和尊严疯狂追求的东西,对于三十年前被划了圆圈的深圳人来说,竟然是这样的唾手可得!别说给我家一家千余万了,就是一年给我家十万元,我们的生活可以改变多少啊!

  说话间,车子很快驶进了泥岗路红岗花园。这里不但有很多“握手楼”,楼房也比较破旧了。

  陈铁有些泄气:“我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原来深圳也有这种地方?我一直认为像电视上一样漂亮呢。”

  费孝武调侃道:“那是你没见识!不过这里治安还好,不像三沙一水,那里的治安非常不好,得靠黑社会维持。”

  我好奇地问:“什么叫三沙一水?”

  费孝武有些不耐烦:“三沙一水就是上沙,下沙,沙尾,还有就是水围呗,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以后不就知道了吗?”

  我意识到,他对我似乎很没好感,便知趣地闭了嘴。好在很快上了楼,他表弟翁冬把我们让进房间。

  翁冬大约二十三四岁,身材中等,穿着牛仔T恤,大大的眼晴含着笑,一看就是刚从大学中走出不久的年轻人。他看上去很健谈,热情地给我们介绍房子。

  房间虽不是很大,但是独立单房,所有空间都被充分利用,就像一只量身订做的盒子。窗户台就是厨房,铁栏杆上可以放一个单个煤气灶台,煤气瓶就摆在窗台底下。

  房间角落里面用板材格出的1米x1米见方的洗生间。我本来想用一下,但进去后很快发现,如果使用这个洗手间,就不得不开着门,因为蹲着的人体横截面面积大于站着,所以关不上门。为免尴尬,我只好假装只是进去看看。

  墙上有一个有限电视机的天线插孔,当然,电视要自己买,还得每月向房东交纳二十元的房租。当然,水电齐全,自来水4.5元/吨,电费1元/度。

  因为翁冬刚刚把东西搬走,所以屋内除了我和陈铁的两只皮箱,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