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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恩将仇报


  张红梅附和道:“伍课长,你看,连杨海燕都这么说。可能是我太担心产能质量了,态度未免急躁了点,以后一定会改进管理方式。”

  伍世刚仍然板着一张脸:“何止是急躁,简直是粗暴!要不是今天亲眼看了,我还不相信呢。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了,和我去一趟办公室!”撂下这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红梅不由一怔,随即涨红了脸,狠狠瞪了我一眼。刚才的母老虎己经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猫,亦步亦趋地跟在伍世刚身后。

  我计谋得逞,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但我却没有丝毫兴奋:因为,以张红梅的性格,如果伍世刚训斥了她,她一定会加倍还给我的!

  没想到,一个多小时后,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张红梅,不但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把我叫到她的办公桌前,似乎很亲热地说:“海燕哪,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看到伍课长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立刻装作委屈道:“我当时低着头,根本没看到他。”

  她想了想道:“好象也是啊。其实,做为一个新组长,你己经做得很好了。我并不是有意要骂你的,只是对你要求严格了些。你不要怨我啊。”

  我言不由衷道:“张主管说的是哪里的话?你对我要求严格,说明看重我,我应该感激才是,怎么会怨你呢?”我一边说一边想,她态度怎么这么好?难道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她满意地点点头:“那等一下要是伍课长来问你,你就说我给你道过歉了,好吗?”

  这哪里是道歉,简直是威胁!

  尽管内心一百个不愿意,我还是连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我原以为,自己的大度可以换来她的友善。没想到,她却冷哼一声道:“还算识相!好了,你可以走了!”说完,转过脸去,再不理我!

  我气得差点晕倒,但还是恭敬地说:“好的。”

  她的那句“还算识相”让我明白,一切都远远没有结束!

  事实也证明,从那以后,张红梅对我的态度,更加恶劣了起来。一条流水线那么多道工序和员工,出错是难免的。只是产能、质量和纪律保持在良好状态,一般不会追究。但哪怕我的线上掉下一张碎纸屑,她也要把我骂得七荤八素!一度,我有了辞职的打算!

  但多年的打工经验告诉我,辞职必须有两个先决条件:第一是辞职后我的钱足够支撑多长时间?第二是辞职后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工作吗?

  我细算了一下,虽然升职组长,工资每月都有两千多,但我每月必须寄一千给海欧,寄五百给我爸,剩下的一千,除去日常开支,卡上存下来的也不足一万元。在高消费的深圳,这点钱实在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以我的年龄和资历,很难找到比这更好的工作了。

  于是,我打消了辞职的念头,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英语自考上。如果能拿到本科文凭后,就算不重新找工作,升主管的机率也相对大专文凭要大得多。

  就这样,我自考的热情空前的高涨起来。在原先的两门通过后,又一口气报了四门。每天下班,无论有多晚,我都会看两个小时的书,早上起来再看两个小时,每天本就只有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压缩到只有一半了。但我仍然咬牙坚持着,没想到两个月后,身体就再也吃不消了,头昏脑胀,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

  实在坚持不住了,我只好向张红梅请假。

  没想到,张红梅却连看都不看,就将请假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筒,同时不耐烦地说:“你可真会添乱!没看到在赶货吗?我都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瓣使,你还请假!”

  我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小声哀求道:“求求你,准了吧,我真是太累了。”

  她立刻勃然变色道:“累、累、累,FKS有不累的人吗?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货还赶不赶了……”

  我只感觉头越来越疼,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地,她说什么,我再也听不到了,甚至连她指手划脚的模样,也渐渐模糊了起来。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眼前一黑,接着身子一软,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手上缠着针管,一个护士正在帮我拔输液瓶。

  我不由一惊:“这里哪里?”

  护士飞快地说:“集团医院。”

  我这才想起昏睡前的一切,惊慌地问:“啊?我得的是什么病?”

  护士面无表情道:“什么病也没有,睡一觉就好了。”

  我疑惑地:“可是,你们都给我用药了呀。”

  护士有些不耐烦了:“大惊小怪的,只是营养药。好了,你醒了,去交钱吧。”

  我再次紧张起来:“营养液很贵吧?”

  护士生气地抢白道:“你们这些人真是的!两瓶才不到两百元,哪里会贵?我们这是集团医院,不以营利为目的的。像你在这种情况,要是在外面任何一家医院,首先要让你做一大堆检查,光检查费,就不会低于一千的,更别说两瓶营养药了……”

  我被她说得脸上一阵发烧,连忙道了声“谢谢”,便迅速去缴费去了。果然不贵,才187元。

  不知是营养药的作用,还是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好多了。已经整整两个月没睡个好觉呢。于是,我边走边考虑,下午是继续去上班,还是回出租屋多背几个英语单词呢?

  经过妇产科时,我看到门口排了一条条的队。排在最后的,竟然是很久不见的毛笑笑。此刻,她正拿着病例,一边哭一边不断地向门口张望。

  我连忙走过去,诧异地问:“毛笑笑,你怎么了?”

  毛笑笑委曲道:“我怀孕了来流产,我男朋友到现在还没请下来假,我一个人好怕。”

  我只好道:“我陪你吧。”

  毛笑笑脸上这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依赖地抓住了我的手。我立刻感觉到,她的身体不住地战栗着。

  当我陪她走进诊室时,一个四十多岁的庄姓女医生不耐烦地说:“哭什么哭!不就流个产吗?FKS三四十万人,大多是育龄妇女,每年流下的胎儿,最少也有一万了。”

  我不由瞪大了眼晴:“这么多?”

  庄医生鄙视地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改革开放三十年,在珠三角流下的婴儿,估计都可以组成一个新广东了。”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我的肚子。

  我忽然想到,这个所谓的“新广东”中,也有自己曾经流掉的两个孩子,心里一疼,立刻闭了嘴。

  好在,毛笑笑的手术还算顺利,只是,当庄医生安排她打点滴时,她却坚决反对:“不行,品质部在这个月要评绩效,我们QC都在死命开单。我已经请到半天假,少开了不少单,下午一定要上班!”

  庄医生似乎见怪不怪,给她开了几盒消炎药。

  我有些担忧地问:“刚手术后就上班,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庄医生轻描淡写地说:“没事的,来这里的女孩都这样。”

  离下午上班还有二十分钟,毛笑笑拿着药,就火急火燎地跑了。我也忽然想起,上午离开了差不多两小时,产线上肯定堆积了一大堆事。在没有拿到自考文凭之前,可不能让张红梅抓住什么把柄才是。我也放弃了回去看书的想法,飞奔回了车间。

  还好,赶上了下午上班。大约是因为我上午晕倒的缘故,张红梅虽然脸色很难看,倒也没有再为难我,这让我暂时松了一口气。但我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她眼中的一根钉子。再这样僵持下去,对我绝对有害无益。

  可是,还没等我想出改善两人关系的办法,她又出手了!

  那天,我正在产线上维持纪律,何文波急匆匆走到我身边,胆怯地说:“老大,刚才一个员工没戴发静电手镯,被品质部的IPQC毛笑笑看到了,就给我们产线开了一张稽核单。”

  我立刻着急起来:“你让她千万不要把单子发出去,我马上写一个预防纠正措施。”

  没想到,何文波却苦着一张脸道:“我说了,可是不顶用啊。”

  我忽然记起前几天毛笑笑笑说的话,品质部在这个月要评绩效,开得单越多,绩效就越高。想到这里,不由心里一凉,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拿着稽核单找到她,赔着笑脸道:“笑笑,这张稽核单就不要发出去了……”

  毛笑笑却摇摇头:“对不起,我前几天请假,少开了单,绩效己经落后了。”

  我试图以情动人:“你看,我们一起进厂……”

  没想到,她却立刻涨红了脸,尖叫道:“你不要再说了!这张单,我是一定要发出去的!”说完,拂袖而去。

  我立刻意识到,毛笑笑这是恩将仇报,也怨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不该陪毛笑笑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