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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双腿肿胀渗血


  正这样想时,我忽然感觉尿意一阵紧似一阵地袭来,开始还想忍着,但看看时钟,还有一小时才下班,只好站起身,硬着头皮道:“报告,我想上厕所。”

  吴如萍狠狠瞪了我一眼,但还是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离岗证》,同时吩咐道:“有唐冬梅在,你的工位暂时不需要干部顶岗,去吧,只五分钟。不过记住,以后少喝水最好不喝水。你看那些老员工多勤快,有的一星期都不离岗一次,只有懒人才屎尿多。”

  她说这话时,很是理直气壮。我感到十分屈辱,不过就上了下厕所,怎么就变成懒人了?

  但我不能表现这种屈辱,赔着笑拿了《离岗证》,千恩万谢地冲向厕所。我顾不得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长出了一口气。那一刻,我感觉世上再也没有比“坐”更舒服的事情了!

  可是,时间过得真快啊!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从拿到离岗证到冲向洗手间,己经花了一分半,回去最少也要一分钟。所以,只蹲了两分钟,我赶忙站起来,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向了工位。

  吴如萍正在训斥另一个女孩,见我回来,又冲我吼上了:“杨海燕,说了五分钟,你怎么去了六分钟!下次再这样,别怪我开罚单!”

  我连忙赔着笑脸:“对不起、对不起。”

  边说边唯唯喏喏还了《离岗证》,灰溜溜地回了工位。

  外观检查看似简单,实则对力度和速度均有讲究:速度太慢了,面前工作平台上的元件就会堆积如山;若手劲过重,则会造成部件损坏,影响到产品的良口率。

  但是,一直不停地重复着单调的动作,我的十指,也很快变得肿胀麻木了。再加上疼痛的双腿,我感觉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了!

  中午吃饭时,我拖着灌了铜似的双腿走向饭堂,排队、买菜、打饭,吃饭的时候,我僵直着双腿坐在板凳上,手指肿胀得连饭勺都拿不住了,只能用两只胳膊夹起,这才勉强吃得下饭。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机器人!

  更让我沮丧的是,4.5元的中餐标准,两荤一素和以前做过的那些厂一样的差:一份鸡蛋炒西红柿,只看到星星点点的鸡蛋;一份青椒肉丝,只看到几根切得像铁条似的肉丝,还带着一多半肥肉;青菜是老得发硬的空心菜!这样粗劣的饭菜,和FKS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建筑物与响亮的名头完全不搭!

  但累了一天,我实在是太饿了。饭菜于我,完全是果腹的工具,与品尝和咀嚼无关,我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最后,还喝完了满满一碗飘着几点萝卜渣的所谓肉片萝卜汤。

  唐冬梅端着饭坐到我对面,揶揄道:“胃口不错,连猪食都吃得这么香。现在多吃点,过了试用期,就要自己拿钱充饭卡了。”

  我苦笑道:“每天11元,我宁愿到外面吃。”

  唐冬梅却摇摇头:“外面太贵了。难吃也得吃,慢慢就习惯了。”

  我好奇地问:“你都吃习惯了,为什么还辞职呢?”

  她望着人流熙熙攘攘的饭堂,烦躁地:“我辞职不仅是站着累,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讨厌!”

  我不以为意地:“打工呗,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却不置可否:“别的厂再差,辞工也没这么难吧。我都辞半年了,那个徐会婷才勉强同意,条件是教会新人。幸好我这个工位有点重要,换作别的工位,想辞工,早就被迫自离了!”

  我刚想接话,她却看了看手机,急急地说:“快走,要集合了,缺席会扣钱的。”

  说完,连饭都不吃了。我也忙推开吃了一半的饭,匆匆跟她跑出饭堂。

  所谓集会,就是各个产线的人站在工位上,由徐会婷训话。

  徐会婷讲了一些生产应该注意的事项后,飞快扫了一眼唐冬梅,严肃地:“有些老员工,不要以为自己是老油条就可以不守规矩了。要知道,你还在产线上一天,我就有权管你一天!具体是谁我就不点名了,自己知道就行,散会!”

  唐冬梅闻言,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大约是为了弥补上午的过错,她毫无保留地将知道的都传授给我,我学得也很用心。

  漫长的第一天,终于在“度秒如年”的煎熬中挨过去了。晚上十点,我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像散架一样。

  更让我吃惊的是,当我拖着麻木的双腿,扶着墙走进冲凉房时,才发现,两只脚己经肿胀得像馒头了,一按一个坑。好在唐冬梅告诉过我,站着上班都这样,所以,我并没有害怕。

  第二天,因为脚肿得太大,鞋子己经穿不进去,只好将后跟踩平,趿拉在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拖着肿胀的双脚去上班的。当晚,双手也肿起来了。

  第三天,原本纤细的双腿也肿得如大象腿似的,裤子也穿不进去了,我只好找了条宽大的运动裤,这才勉强塞进去。当晚,肿胀的地方像熟透的柿子一样裂开,一挤,就流出黄黄白白的脓血来,到最后,就变成了丝丝缕缕的血水。

  第四天,血水流进鞋子里,拉线上我站的磁砖地板上,有两个暗红的湿脚印,那是血水泅的。我仔细看了下,一条拉线上有十几个这样的湿脚印,那都是和我同一天进来的新工人。

  下班打扫时,用水一冲,地板上干干净净,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只是若是仔细看去,洁白的地板,由于年久日深的血水泅浸,隐隐发出暗红色的血光。

  任谁都没有对此说什么,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即便血流成河,我现在己经是FKS一员,必须严格执行生产规定,对工作不可以有丝毫懈怠。

  还好,因为中学时代良好的英文功底以及在樱之厂掌握的繁体字功底,我对任何产品相关文件及记录驾轻就熟。

  就连一直闹情绪的唐冬梅也不由赞道:“当初师傅带我时,记这些繁体字和英文差点没把我累死。没想到,你连学都不用学。”说到这里,她忽然疑惑地,“感觉你很有知识,一点都不像坐产线的呢?”

  我连忙道:“哪里啊,我也是一直坐流水线的。”忽然,我眼角的余光看到吴如萍不时往我们这边看,便小声道,“吴如萍一直盯着我们这边呢,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呀。”

  唐冬梅不满地说:“别理她,小人得志!海燕,说句实话,我都是要走的人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干,争取早点升职。否则,在她手下,有你好受。”

  我苦笑道:“能平平安安做普工我就心满意足了,可不敢指望那个。”

  没想到,她却有些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别看我们这道工序有些难,却是整道拉上最重要的一环,很多干部都是从我们这个工序上提上去的,我们现在组长徐会婷就是,另外还有新上任的协理夏薇也是。”

  我诧异地问:“夏薇是谁?”

  唐冬梅不由瞪大了眼晴,不满地说:“你竟然连夏薇都不知道?她可是全公司都有名的人物。在FKS,大陆人一般只能做助拉、组长、课长、经理,再上面就是协理了,大陆人能做到经理的,那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了,她竟然做到了协理,你说厉害不厉害?”

  我不由好奇道:“这么厉害,我真想见见呢。”

  唐冬梅却道:“你想得美啊。我进厂四年,也只见过她两三次呢。那样的大领导,不是我们这些小普工能随便见到的。”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徐会婷像一股旋风般地冲到拉线上,急急地说:“大家注意了,我们的新任协理夏薇己经在穿静电衣了,马上进车间,赶紧检查你们的静电衣和手镯!”

  我立刻手忙脚乱起来,还好,一切正常。刚舒了一口气,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外来人员静电衣就进来了,身后跟着一大群男人,那些男人,有工程师、主管、课长、经理……我还想细看,唐冬梅立刻扯了扯我的衣服。我立刻意识到,在一群低头紧张工作的员工中,我抬头太显眼了,也很不礼貌,赶忙低下头看货。

  但我那颗不安分的心,此时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夏薇多么风光啊。我感觉自己的资质并不比她差!以前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我一直想做办公室职员,但又欠缺办公室职员必须具备的过硬文凭和专业技能,所以才会输得很惨!所以,从现在起,我要脚踏实地,从最底层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做另一个FKS协理,不,比协理更加高的职位!

  不过,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货物,我的心又回到了现实,不由沮丧起来: 27岁,对拉线上的普通打工妹来说,这个年纪,己经太老了,机遇与我,己经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