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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他再次搂住了我


  不过是简单清洗了下伤口,开了一周的消炎药,就花了三百八十元。

  从医院回来后,我很疲倦,在昏昏沉沉中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沙姐已经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线。

  在沙姐号啕大哭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明天,我的心一点点冷却下来,我感觉自己的青春岁月从此彻底画上了句号!

  沙姐走后,我由原来的上铺搬到了她的下铺。当然,我的上铺很快被一个中年妇女填了空。在十元店住久了,看惯了这些面目模糊、职业模糊的中老年妇女,我越来越害怕有一天会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但是,倘若生活像这样毫无着落,不但发不了大财,还只能永远贫穷。那么,我离那一天也许就不远了!这个想法一经产生,便像毒蛇一样紧紧缠绕着我的心!痛定思痛,我决定离开这个地方,远远的!

  我再次想到我来广东的三个目的,找到齐友德、实现自我价值及养家糊口。自从那次去山西,我就彻底放弃了;现在,实现自我价值也变得遥不可及,那么,我就只能养家糊口了。养家糊口就必须趁着年轻多存点钱。然后拿着这钱回家,随便嫁一个男人,养儿育女,终老乡村。虽然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但最起码,不会像老周、沙姐她们这样,年老体衰还要在异乡颠沛流离。

  但是,虽然应聘者依然如流水一般在人才大市场进进出出,但招聘单位却越来越少了,并且招聘职位也集中在高尖新领域。适合我的,不是生活毫无保障的业务员,就是FKS等几个著名五百强企业的普工。让我稍感欣慰的是,以前这种稍上规模、待遇稳定的企业,招聘普工都严格要求16.5岁到22岁周岁,最多24岁,以至于25岁的女孩就成过午的白菜,只能进待遇不好的小厂。现在因为民工荒,改成16岁到28岁了。

  我在心里飞快算了一下自己的年龄,还算符合年龄。27岁,原以为还很年轻,没想到竟然是老了。有那么一刻,我真想去做普工,但残存的自尊心,一次次打消了我的念头。

  就这样犹犹豫豫着,终于有一天,当我再一次前往时,竟然惊恐地发现,人才市场关门了。也就是,我做普工的希望都破灭了!望着紧闭的大门及大门上的停业通知,我的头,一下子懵了!

  求职的人,也像我一样,无助地站在门口,男女老少,黑压压一片!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是一个和我同样失魂落魄的女孩子,她圆睁着眼晴,一脸阴冷!

  我正想离开,女孩却转过脸来,哑着嗓子说:“三个月了。都说深圳遍地是黄金,再这样下去,黄金没找到,我先真的要饿死了!

  我虚弱地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也许……”

  她却粗暴打断我:“别说也许!我问你,如果要你在饿死和做鸡之间,你会怎样选择?”

  我一时没明白过来,惊讶地望着她。

  她又抬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在饿死和做鸡之间,你会怎么选择?”

  旁边不少人听到了,有的转过脸来冷冷看了我们一眼,有的连脸都懒得转。

  我咽了口气,讷讷地:“我、我不知道,你呢?”

  她恶狠狠地:“做鸡!”

  说完,她赌气似的从口袋中扯出手机,咬牙按了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艰难的笑,甜甜地:“张总啊,你上次说的事,我现在回答你……”

  望着她越走越快的身影,我竟然有一丝丝的嫉妒。她还有张总,我却连陈铁都失去了!

  人才大市场开了头,别的人才市场也陆续关门,我只好在一些信息报及街头小广告上寻找招聘信息,即便是普工。

  绝处逢生!半个月后,我终于才接到了蛇口一家小型灯具厂的电话,他们让我明天过去面试生产文员。虽然我不敢抱太大幻想,但总归是一丝希望,不是吗?为了表示庆祝,我决定去街上吃个饱钣。

  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却接到了陈铁的电话。他己经好久没发短信给我了,更别说打电话,这让我感觉很突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拒绝。

  没想到,他却发了短信:“我己经到红泥岗了,是专门请假过来的,有急事找你。再不接电话,我就会一家一家十元店去找。”

  我能理解他这段时间的消失,也随时做好了他永远消失的准备。在我们交往之初,我身上有人事主管、团支部书记、工会主席甚至行政副总的光环,我的工资是他的几倍。即便后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有身体。但是现在,我身上所有的光环都消失了,我成了连工作都找不到的人。至于身体,他早就不会在乎了,玩具厂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呢。

  在外多年,我早已体会到社会的残酷、人际关系的复杂、世俗的利益。现在想想,其实这些都不是坏事,最少,我己经培养出自己一颗平常心,包容的心,坚强的心。

  我始终相信:人性是丑恶的!

  但现在他又如此热情,倒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无奈之下,只好把地址发过去,他很快就找了过来。

  他似乎比以前自信了许多。举手投足之间,也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局促与笨拙。反倒是我,因为身处十元店这样破烂的地方,很有些自卑。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看到我,兴奋地搓着手:“海燕,我们有两三个月没见面了吧,今天我是专门请假来看你的。”

  他将零食胡乱地堆在我床上。

  我甚至悻悻地想:这些零食,是否就充当之前的嫖资了呢?

  他亲热地:“和你在一起时间不长,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些。”

  我“哦”了一声,极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疏远而冷淡:“还习惯吧?”

  他有些愤愤地:“除了熬时间,活倒不累,就是人与人之间关系太冷漠了,一点都不像在部队那样,大家处得像亲兄弟似的。”

  我淡然一笑“工厂怎么能和部队里比呢?”

  他郁闷地:“那倒是。”

  我安慰道:“也别那么悲观,还是有好人的,比如,费孝武表姐……”

  他却苦笑道:“别提她了!我开始还很感激她,进了厂我才知道,原来现在民工荒了,介绍进一个人,厂里奖励她二百五十元呢。”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两人都沉默了。

  因为是白天,宿舍并没有别人。我和他坐在零食两边,一时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伸住胳膊想搂住我,我立刻躲开了。

  他轻声问:“一点都不想我吗?”

  我干脆地回答:“不想。”

  他立刻有些伤感:“我有一段时间没给你打电话了,我知道你可能生我的气了。其实,我还是很想你的。只是,我爸妈……我爸妈不同意我和你交往。”

  意料之中的事,我“哦”了一声,没有说话。我原本不想表现我的脆弱,但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慌忙帮我擦着泪,急切地说:“你别哭。美芭真的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只是她们什么都不懂。也有女孩子约我出去玩,但我和她在一起,总会想到你。你知道吗?要不是你,我现在要么不在了,要么坐牢了。”

  我吃了一惊:“不在?坐牢?怎么回事?”

  他问:“你还记得费孝武和张强吗?”

  我点点头:“记得的,我还记得他们说要勒索官员发大财。”

  他点点头,表情变得十分凝重:“是的,但他们没有发大财。开始,他们只敢敲诈那些小官员,确实赚了几笔钱。但是张强的胃口太大了,竟然敲诈一个大官。就像你当初说的那样,那个大官确实没有报案,并且也答应给钱。但当他们去约定地点取钱,费孝武刚一下车就被一伙人捅死了。张强虽然跑掉了,却被当成抢劫并捅死费孝武的凶手抓了起来。”

  我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没缓过气来!

  他继续道:“说实话,当初你坚持不让我和费孝武干,我还是不太服气。现在想起来,仍然感觉后怕。从这件事上,我感觉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我一定要娶你。”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清醒地问:“可是,你父母那边怎么办?”

  他很坚决:“只要我喜欢,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我忽然很感动。当他再次伸手把我搂在怀里,我没有躲开,只感觉两行泪水流过我的脸颊,咸咸的。

  自从打工以来,见惯了冷眼、听够了嘲讽、受尽了委屈,我的心早已经坚硬如冰。可是,别人一点点的温存和怜惜,都让我感动得不知所以。

  虽然早已经和这个小我三岁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可是第一次,我在他怀里,感觉到如此踏实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