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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半夜尖叫


  冲凉后便想顺便上个洗手间,结果刚走到门口,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捏紧鼻子进去一看,原来有一个坑位堵住了,黄水泛滥,即便是微弱的灯光,依然能看到上面有一堆堆白白的东西在动。我胃部立刻强烈地抽搐起来,连忙仰起头又咽了回去,匆匆解决问题,立刻逃也似地冲出去。我跑到楼下大口大口吸着气,但刚才那副画面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忽然想起前天深夜那个“吊带裙”的那句话:“这哪里是招工,分明是招魂啊……”

  仅仅一天时间,我就感觉自己原先对这个全球屈指可数的电子代工厂、世界500强的好感正一点点消失!我不知道,即将开始的FKS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但我别无选择, FKS近百万名员工都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宿舍里那些女孩子们也正在经历,我为什么就不能坚持?

  于是,我握紧了拳头,暗暗鼓励自己:“再苦再累,总算有一份正经稳定的工作,比沙姐她们强多了!”想到这里,我调整了心态,重又返回了宿舍。

  但天气躁热,宿舍内又住着很多人,声音嘈杂得不行,蚊子也“嗡嗡”地赶来凑热闹,哪里能睡着?可是,我又累又乏,浑身骨头仿佛散架一般,大约十一点钟,还是爬上了床。

  可是刚躺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在用大喇叭喊:“大家休息时,一定要注意自身财产安全,手机和贵重物品不要放在枕头下;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不要借钱给别人,什么过几天还,过几天你可能连人都找不到了。”连喊好几遍。

  我好郁闷:住宿环境这么恶劣,让我们怎么注意财产安全?

  大喇叭终于不响了,但“啪啪啪”的打蚊子声却此起彼伏,与此同时,打呼噜声和磨牙声也从各个地方传来,我差点崩溃!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上一次次被汗水浸湿,一次次被蚊虫盯咬,不知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便开始接二连三地做恶梦。

  当我梦中正从一片悬崖往上跳时,被一声尖叫惊醒:“手机、我的手机不见了!”

  陆续又听到几个人喊“钱包没了”、“手机丢了”。

  我连忙摸了摸放证件的小袋子,还好,硬硬的还在。

  第二天很早就起床了,洗脸时遇到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她是山西太原的,都在这个培训点呆六天了,因为人不够,所以还没有送过去,但在里面呆一天算一天的工资。我十分郁闷,才呆一天我身上就被蚊子盯了好几个大包,要是再呆五天,怎么受得了?

  回去和陈红一说,她却轻松地:“ FKS招聘随意性很大的,如果是旺季,根本一天都不需要培训,直接把人送车间呢。现在也不算淡季,我们在这里最多呆三天!”

  八点集合时,我竟然遇到前天排队时的“红T恤”,我亲热地过去打招呼,才知道她叫毛笑笑,很阳光的名字,可是看上去她却显得很忧虑。

  我问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她摇摇头:“不是,我眼晴有些近视,昨天体检时戴了隐形眼镜,不知道会不会被刷下来。”

  我安慰道:“应该不会。戴隐形眼镜又不像验血那样需要检查,不合格当时就会知会你的。最少,等一下也会说”

  果然,招聘人员点名过后,便开始分部门,毛笑笑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以为没问题了。

  分部门的过程好简单,就是将所有人的名字放在一起,然后电脑随机选部门,完全是凭运气。运气好的能分到品检等部门,比如毛笑笑和郝叶子;运气一般的,就分到制造部,比如我和周春雨,AP事业群制造部,职位是装配工;运气最差的就是陈红了,竟然分到观澜冲压三分厂。

  陈红脸当时就绿了,喃喃道:“怎么这样?怎么会这样?”

  周春雨疑惑地:“分到哪里不都是一样吗?”

  陈红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还想说什么,我连忙制止了。我在樱之厂做过冲压,知道那是一份化学污染、噪音污染并且十分危险的工作,噪音大不说,还很热,又容易把手指甚至手掌搞断。陈红是老员工,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

  我安慰陈红:“想开点,冲压虽然辛苦,但应该会补贴嗓音费和降温费的。”

  她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想了。我们进这个厂,还不就是为了钱吗?能多拿一点是一点!”说到这里,她有些恶狠狠的。

  分部门,有人欢喜有人愁。毛笑笑倒不介意自己分在哪个部门了。

  分完部门,招聘人员将我们的姓名、部门、职位写在一张小纸条上,然后带领我们去拍照,做厂牌用。当然,拍照片的时候,又是排队。好不容易轮到了,照相的人说我衣服不行,于是又换上他们专用的马甲。

  第三天上午,招聘人员将厂牌连同工衣发给我们,毛笑笑彻底放了心,激动地给家里打电话,说自己终于进了一家好厂。下午,我们穿着整齐的工衣、佩戴着厂牌,提着行李,终于坐上开往HL园区的大巴,在北门下车。

  刚集合完毕,招聘人员就命令我们:“蹲下。”

  经过五天五夜的折腾,我大脑早就一片空白,并不感觉到“蹲下”这个词其实带有点侮辱性,而是机械地蹲了下来。

  招聘人员给我们发《员工报到单》和《劳动合同》。接过一看,发现全部是繁体字。我在樱之厂学过“仓颉输入法”,好久没接触繁体字了,感觉很亲切。但看到“不铨叙”,不由沮丧起来。再怎么说,我也是高中文化,读了12年书,却连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正苦思冥想间,招聘人员催促道:“别看了,快点填,等下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以八年的打工经验,这种所谓的《劳动合同》完全是霸王条款,形同一张废纸!匆匆看到底薪900元/月,便再也懒得琢磨了,飞快签上名字交了上去。

  招聘人员收集完大家填好的资料后便带我们去吃饭。饭堂人非常多,排队吃饭像打仗似的。土豆肉类、鸡蛋火腿、酸豆角、小青菜,味道还不错,这让我心里稍感安慰。

  吃过饭后分配宿舍,我被分配到CX宿舍五楼。进去后,宿管办的人员又将我们集合了一次,讲了宿舍注意事项,然后再一个个念着名字,发一张床位标签和门禁标志,点了三次名才让我们按床位标签去找各自宿舍及床位。宿舍12人一间,有洗手间和冰凉房,看上去很干净。毛笑笑分在我隔壁,她开心得像个孩子,哼着小曲和我一起去配钥匙、买生活用品。

  第四天,我们这批人一起到C41培训。工业区的楼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像个迷宫。因为是上班时间,到处都是人,都穿着工衣,有红的、白的、黑的,我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知道跟着一群人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C41。

  但在讲课前,毛笑笑和另外七八个人的名字被点到了,竟然是体检不合格!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在心里暗骂:有这样做人力资源的吗?所有体检项目,都可以当天或第二天就出结果,为什么不早点知会,而是让人家空欢喜一场,白白折腾这三四天!

  毛笑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严厉要求交厂牌、厂服、去宿舍搬行李、将自己花五块钱刚配的钥匙交出来。做这些的时候,我看到她们个个一脸怒气,却全都敢怒不敢言!

  所谓培训,就是发给我们一本《青春期健康与卫生》和《员工手册》的小册子,前者无非是讲一些男女生理结构及如何避孕。我是个老打工的,对这一切早就见怪不怪。倒是周春雨他们这些刚出校门的女孩子,有的翻了一下就面红耳赤的,有的边看边“吃吃”地笑起来,有的索性扔在了一旁。

  没想到,培训人员却很严厉:“你们一定要看的!FKS每年流产的女工可不在少数,有的还把孩子生在厕所呢。”

  女孩子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纷纷认真地看起来。

  翻看《员工手册》时,我发现这份厚达100页正文的小册子中,其中“员工奖惩”一项就多达16页,其中多数为惩戒性的条款。在这些条款中,员工可被FKS开除的理由多达85个,如:未经许可,私自在厂区内使用无线设备上网者;不服从保安正常检查与指示,致发生冲突者;未佩戴胸卡而强行进入厂区或集体宿舍或在宿舍使用“热得快”等大功率电器,也是被开除的理由……

  接下来,就是坐着看投影,讲的是FKS的发展历程,比如,成立于哪年?国外有多少分公司?如何形成以HL为基地的全球战略规划部署?有多少个产品事业群等等?然后就是看一个《阿丙打工记》的短片,短片主要是加强员工对公司的归属感,看得人热血沸腾,觉得FKS实在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