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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又成工会主席


很快,一人叫苗翠翠的女孩就在车间里晕倒了,老乡送她去医院,她还不肯脱下工衣,说是打完点滴就再回来继续加班。结果,躲到病床上,就再也没有站起来,更别说回来加班了。

苗翠翠的入职表上填的是十六周岁,真实的年龄,都不足十四岁。

苗翠翠死后的第二天,环球公司三千多名工人集体罢工。他们先在写字楼前静坐示威,后来又打电话又喊口号,看那动静,是下定决心要把事情搞大了。最后,把镇市两级政府都惊动了,劳动局、治安队和警察纷纷出动,整个村都响起了尖锐的警笛声。

虽然这些事情,并不是发生在富步,但厂里工人们的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哪里还能安下心来做事?不但流水线的产量跟不上、次品率明显增高,连那些组长、主管们都无心做事了。

王董隔着窗户看到外面的场景,又急又怕,在办公室团团转,把我和向霞喊进他办公室,但我们两个女孩子,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呀。无奈之下,他就一遍遍打电话找麦厂长。好在最后,麦厂长终于来了!

麦厂长刚一进门就大发牢骚:“王董,你搞什么飞机啊?我忙都忙死了。”

王董着急道:“现在外面到处都在闹罢工、喊口号,工人都没心思做事了,村里总得管一管才是啊!”

麦厂长眉头一挑道:“你一遍遍打我手机,我还以为天塌了呢,原来是为了这点儿破事!”然后拍着胸脯保证道,“这点小事,你不要怕。村里正在接待一个中央参观团,各大机关来的干部都站在窗户前朝下看呢。几个穷工仔,由他们闹去,还能翻了天不成?”

王董这才镇静下来,但还是说:“总这样闹下去,也不行啊,得想个应对的办法才是。”

麦厂长胸有成竹地说:“这几天村里也正商量这事呢,初步打算在资方和工人之间搭个桥。”

王董有些摸不着头脑:“桥?什么桥?”

麦厂长大手一挥道:“成立工会。”

王董闻言,连连摆手:“工会?那不成,坚决不成!我在香港是怕了工会了,只要他们一插手,连政府都要让三分。别说我们富步这样的中小型企业,就是沃尔玛那样的国际连锁店,在世界各地都设有工会,在中国不是也拒绝工会?”

麦厂长立刻就笑了:“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内地的工会和香港是有所不同的。现在各个镇正在比赛哪个镇成立的工会多,至于工会主席嘛,别的厂都是由厂长兼任的,我没那时间,就让杨主管兼任好了。”

王董吃惊道:“那怎么行?她同时还兼任团支部书记呢,再兼任工会主席,这不矛盾了吗?”

麦厂长“嘿嘿”一笑,诡秘道:“行不行是上级说了算,上级说行就行,上级说不行就不行。

我惊得目瞪口呆!

王董望着麦厂长胸有成竹的样子,很是茫然,但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沮丧道:“我怎么听得一头雾水呢。唉,我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出了事,村里也不能不管是不?”

麦厂长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吧,王董。你们厂可是村里纳税的主力军呢,每年各种费用都要上缴千万,村里会对你们另眼相看的。”

王董似懂非懂得点点头。

第二天,麦厂长就拿了一张表让我填上。于是,我摇身一变就成为一名光荣的工会主席。按理,这个光环对很多打工妹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更是实现自我价值的一个体现。但我却感觉,这层光环让我更深地坠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不管怎么说,富步厂的工会成立大会还是很成功的。不但尹董到了,张副书记到了、马副处长到了,还有区总工会和市相关领导也都到场了。毕竟,富步是村里第一个响应号召成立工会的企业。一时间,富步厂周围挂满了横幅和彩旗,花篮一直排到了马路上,热闹得像过节一样!

张副书记甚至慷慨陈词地对员工说:“从今天起,你们富步厂成立工会了。

以后,你们再有什么问题,可以让工会为你们撑腰、政府给你们撑腰!”

我只能在心里苦笑:我是工会主席,麦厂长是工会副主席,所有工会成员均是办公室人员、组长、主管及经理级人员,能为员工撑个什么腰呢?

虽然进富步厂不过短短的三个月,但这三个月所经历的一切,却让我实现了人事主管、团支部书记到工会主席的三级跳。现在,我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杨主管、杨书记还是杨主席呢?

当夜,我睡在硬硬的木板床上,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感到无尽的孤独。这孤独再次让我想起了王磊,在最初的愤怒和怨恨过后,我对他,只有绵绵不绝的思念。

打开手提电脑,我在他以前常去的新浪网开通了一个私密博客,从八年前最初的相识写起,一直到后来的点点滴滴。更多的时候,我会对着QQ上他永远灰色的头像,写着怨恨或祝福的话,却一次次删除,永远不会发出。

思念像条毒蛇,无时无刻不在噬咬着我的心,我感觉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可是,无论我是如何思念、如何痛苦,我都不会再去联系他了,否则,是自取其辱。他当初的绝情与冷漠,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多年飘泊不定的生活,早已让我看透现实的残酷和人情的冷漠,仅从对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就能感知来自女人的怠慢和男人的冷淡。更何况,是我亲自看到那丑恶的一幕呢。

于是,我在QQ音乐里反复播放着《水中花》。

他知道,这是我最爱听的一首歌。我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默念:王磊、王磊、王磊,在你和别人相依相偎的时候,你的眼前,是否会偶尔划过我的身影?

正在这时,我听到外面传来“咚”的一声,好像轻微的敲门声。我的宿舍位于二楼,香港人都是走最北面的楼梯上四楼,谁会来敲我的门呢?正疑惑间,“咚”的声音又响起几次,都很轻微,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连耳机都关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停住了!

我颤巍巍地从床上下来,鼓起勇气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我以为刚才也许是自己的幻觉,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手机却尖锐地响起,竟然是丽娟!

我惊喜万分:“丽娟,你还好吗?”

丽娟却焦虑道:“海燕,我还好。好不容易找到你的电话,以后我们慢慢聊,现在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请你帮忙。”

我连忙说:“什么事,你尽管说。”

她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这些年,我知道你单身在外很不容易,真的不好意思再给你添麻烦。可是,陈刚的堂弟陈铁是特种兵,退役后被战友骗到东莞做传销,带去的两万块钱花得干干净净,连回来的路费都没有了。所以,想让你在厂里给他找份工作,可以吗?”

我连忙道:“当然可以,现在东莞到处民工荒,男工进厂也很容易,不比我们刚来东莞的时候了。”

她沉默了,好半天才喃喃道:“我们那时候?我们哪个时候?”

我这才想起她已经失忆,连忙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地址告诉了她,这时,电话里忽然传来孩子叫“妈妈”的哭闹声,她只好撂下一句,“不好意思,孩子哭了。”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不知为何,我忽然很羡慕她,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她那样,组成一个家庭,有一个叫我“妈妈”的孩子呢?

第二天刚上班,就接到保安电话:“杨主管,厂门口有一个叫陈铁的男孩找你。”

我立刻赶到门口,看到一个男孩子,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粗黑壮实。他的眼神坦率而明亮,这样的眼神,只有从内地刚来的人才会有。倘若在广东久了,眼神会变得复杂起来。

看到我,他眼晴一亮,急切地问:“你是海燕姐吗?我是陈刚弟弟陈铁,我嫂子昨天和你通了电话的。”

我直接说:“陈铁,你有身份证吗?”

他苦笑着摇摇头:“身份证和钱全部被他们搜走了,要不,我早就进厂了。”

反正,厂里的合同等同于废纸一张,身份证其实并没有太大作用。遗憾的是,现在只有油压组急需用人。油压组的工作温度经常保持在40℃,最近天气热,人待在里面就像蒸桑拿。主要工作就是把原材料放进烧红的铁炉中,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很多工人的手臂都被烫伤过。

我犹豫了一下,和他说:“鞋厂的工作很辛苦,油压组的工作更辛苦,你愿意做吗?”

他急切地说:“我当过特种兵,不怕脏不怕辛苦,只要有吃有住的地方就行了。你知道吗?我己经在外面流浪三天三夜了,有几次差点被治安队看到。我是实在没办法才给家里打电话的。”说到这里,他有些羞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