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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入职人事主管


只是签合同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便不解地问邓英:“我每个月的底薪怎么只有700元?我是固定月薪,王董在我的《入职申请表》上都签了字的呀!”

邓英诧异地望了望我,有些不屑地说:“你自己都是做人事的呀?至于合同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她态度很不友好,我只好把目光转向黄志强,黄志强苦笑了:“这是公司规定,不管什么员工,签合同时工资都是按照最低标准来的。这是老合同了,四月一号后可能会上调到770元。”说到这里,他又压低了声音,“这份表还是针对办公室职员和技术工的呢。要是车间,一律每月200元。”

我一头雾水:“那如此一来,不是达不到王董承诺我的工资标准了?”

黄志强也有些不耐烦了:“多出的部分,会以工作奖金的名义发放给我们的,这样,加班费就可以按照最低标准计算了,就合法了。你做人事经验肯定比我们多,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我惭愧道:“对不起,我以前是在房地产公司做事,新《劳动法》与我们关系不大。估计现在合同上的这些花样,是为了应付新《劳动法》吧。”

他这才点点头:“你说得对。”

签过合同,我就算富步厂的人事主管了。

当我脚步轻松地走进保安室拿行李时,郑猛虎笑眯眯地问:“你是不是应聘上了。”

我矜持地点点头。

他的态度,立刻变得恭顺起来:“以后你就是我们老大了,多关照啊!”

虽然我知道,按照公司的组织架构,保安队一共十个保安,归人事部管,以后我就是他们的头了。但“老大”这个词,好像黑社会的切口,我还是很不适应。其实私下里,我的虚荣心还是得到了小小的满足!

总务部主管皮建军是个三十多岁的小个子男人,逢人便见三分笑,看上去十分好脾气。只是他的皮肤很黑,两只耳朵有些发紫,逆光看上去,像两只木耳。

皮建军把我带到一幢独立的小楼前,并恭维道:“这栋楼,只有高级职员才有资格入住。杨主管,说明王董对你足够信任啊。”

我疑惑问:“以前的人事主管,也是住在这里吗?”

他摇摇头,诡秘地说:“当然不是。你住在这儿,是王董特意安排的。”

我立刻隐隐感到某种不安。

这间所谓的宿舍位于二楼,原先是堆放杂物的仓库,现在看上去很整洁,显然经过了精心收拾。虽然不大,倒还算整洁。

但我立刻发现了问题,担忧地问:“窗户上怎么只装了玻璃,并没有装防盗网啊?很不安全吧。”

皮建军却一下推开门,笑道:“你自己看吧。”

我伸出头一看,只见外面紧邻一座山,窗下即是陡峭的悬崖,比任何防盗网都保险,这让我立刻放下了心。在偌大的东莞,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己经知足了!

我刚简单收拾完毕,下班的铃声也响了。我赶紧拿着饭票去吃饭。每天的伙食普工五元、组长级六元、主管级七元。饭菜虽然油腻得不行,但因为厂里四川人多,几乎每道菜都放辣椒,倒是十分下饭。

我打饭的时候,看到窗户里一个肚大腰圆的大胖子正在用我听不懂的湖北方言骂厨工。胖子看到我,油亮的脸立刻堆成一团,热情地说:“你是新来的杨主管吧,我是承包饭堂的耿怀文,以后请多关照。”

我赶忙点头,打饭的厨工立刻把我的碗里堆满了鸡块。我正不知道坐在哪儿,看到向霞远远地冲我微笑,我立刻走了过去。

向霞问:“还习惯吗?”

我有些委屈:“慢慢会习惯的,要是和你住在一起就好了。”

她犹豫了一下:“我问过王董,为什么不把你安排在宿舍,他说让你住在厂区是为了应对突发事件。”

我有些吃惊:“突发事件?什么事件?”

她笑而不语。

看来,从她嘴里,是掏不出什么话了,只能在以后的工作中,自己慢慢体会。

做为人事主管,掌握本厂的人力资源情况是第一重要的。当我通过人事系统查询员工流动率时,我很快发现,每月的人员流动率竟然高达33%!也就是说,每半年,几乎要有660名左右的工人离开工厂!

原来,公司是用试用期低酬薪的方法在降低成本!

与此同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黄志强和邓英每天都在做报表、编花名册、没完没了地忙碌着。这个发现让我十分不安,因为不仅是对员工不公平不说,对公司本身也蕴含着极大的风险!

虽然企业就要是追逐利润,事实上,所有的经济活动其实就是四个字:低进高出,我对这点也没有异议。问题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实现低进高出,难道只能这样高压压榨工人的青春和血汗吗?

虽然我不是经济学家,但我也知道,“中国制造”要想成为世界品牌,最需要做的,是给予劳动力群体应有的尊重和应得的报酬,绝对不是榨取劳动力来控制成本,更不是用这种“低进高出”的手段,让他们自己进行恶性竞争!

这样运作,早晚都要出事的!

我上班的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开始狂风大作,然后便是倾盆大雨。上班第一天遇到这种天气,我忽然预感到某种不祥。

我刚进入行政人事办公区,就见到一个身材微胖的高个子男人在打电话:“你们那批学生怎么还没到?真是急死人了。”

黄志强小声和我说:“他就是行政人事部赵新华副总。公司副总经理以上人员,大多是香港人,只有他是我们内地人,很受老板赏识。”

我刚想上前打招呼,就见保安队长杜丰收慌乱地跑进办公室,气急败坏地说:“不好了,罢工了,工人罢工了!”

我着急地问:“怎么回事?”

杜丰收无辜地摊摊手:“听生产部的袁主管说,早晨上班时还是好好的,就刚才打了个响雷,不知谁喊了一声‘不干了’,然后大家都停了下来,七个车间全部停了下来。”

赵新华闻言,立刻放下电话,吩咐道:“黄志强,马上去知会王董他们;杜队长,你紧急集合保安,连夜班的一起叫起来。”然后转向我,“你就是新来的人事主管吧。”

我立刻讨好道:“是的,赵副总。”

他大手一挥:“你马上和我一起去车间。”边说边大踏步走出办公室,我连忙跟了上去。

车间里,往日“轰隆隆”的机械声己经全部停了下来,各个车间都传来员工的吵闹声,连走廊上都挤满了人。

我们经过卡钟时,看到男工甲硬往卡钟里塞纸片,赵新华还没来得及阻拦,卡钟就尖锐地叫了几声,吐出一团团乱麻,刚才还一闪一闪的数字,瞬间就熄灭了。

男工乙说:“砸卡钟有什么用,提早上班延迟加班,其实都是人事部故意搞错的。”男工甲这才住了手,狠狠地踢了卡钟一脚,扬长而去,视我和赵新华如无物一般。

赵新华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我,先走进成型车间,十几条拉仍在“沙沙”地运转着,鞋面、鞋跟等半成品堆在流水线上越积越多,最终卡掉了,十几条拉全部停了,东西“哗啦啦”地往地上掉。工人们却视而不见,只有几个班长、组长在忙碌着,但这边捡了那边掉,急得他们直跺脚。

赵新华见此情景,眉头一皱,立刻就跳起来了,脸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操着湖南口音的普通话吼叫着:“刚才谁喊不干的?谁喊不干的就炒掉谁!”

立刻有几个男工起哄:“炒就炒,老子怕你个锤子哟!”后面那个“锤子”的声调故意拖到好长,工人们立刻哄堂大笑起来!

赵新华气得涨红了脸,却拿工人没有办法,就骂班长、组长和主管们:“你们各组把各组、各班把各班、各部门把各部门的人给我找回来!”

班长、组长和主管们只好招呼各自的工人,还点了几个人名。有几个比较听话的女孩子,这才很不情愿地坐回工位,但她们人少,坐在工位上很孤单,就算坐下来了手也不动。就算她们手动了,区区几个人,十几条拉也动不起来。

室内的空气闷热得好象要爆炸一般,我身上既是雨水又是汗水,浑身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十分难受。凭以往的罢工经验,我知道这样僵持下去,对资方和劳方都没有好处。但是我刚刚上班,对厂方的情况实在不了解,只好站在赵新华身后干着急。

这个时候,赵新华的口气己经由刚才的气急败坏变成苦口婆心了:“我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但又有什么用呢?公司是有明文规定的,也跟你们签过合同,你们心里应该清楚吧。人才流动、末位淘汰,这些是政府定的章程,有意见你们可以去跟政府提呀。”

立刻有一名男工甲怒道:“我提个屁呀我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