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34 章r

比起商业区的Starbucks咖啡馆，校园里的相对安静些，客人也不多，虽然也有许多学生看书，上网，写报告，但都是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r

我和喻茵点了两杯Latter，选了一个靠近窗子的位置，坐下。r

她的脸上仍然带着最浅淡的笑意，眼光落在我手腕的表扣上，无喜无忧也无怒。我低头喝咖啡，不敢直视她的眼睛。r

“我有时候真佩服他……”喻茵的语气真有几分佩服的意思。“无论什么样的女人，他都能掌控在手心里。”r

这句话说的很绝，她若不是说给我听，我一定拍手叫好。r

够狠，够毒，简直可以一箭穿心，刺得人心千疮百孔。r

我想回她一句：叶正宸能掌控过多少女人我不清楚，因为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没心思去掌控别的女人。r

鉴于我目前第三者插足的身份，做人要低调，我低眉顺目说：“很抱歉，我是其中最蠢的女人，蠢得连他有未婚妻都不知道。”r

“未婚妻？”喻茵听到这三个字，忽然笑了，“未婚妻？他告诉你的？”r

我惊讶地抬头。“不是吗？”r

她没有回答，可是那轻蔑嘲讽的笑容明显告诉我：当然不是。r

我又糊涂了。难道叶正宸骗我？r

不，他不会的，这次一定不会。r

喻茵问我：“他是不是告诉你，他从来没爱过我，我们的婚约是家里逼他定的，他迫于无奈不得不接受。他是不是还说，我喜欢他，纠缠着他。”r

我点头。难道这不是事实？r

“你信吗？”她讶异地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白痴。“你相信他不爱我还要跟我订婚？你也相信我明知道他不爱我，明知他爱的人是你，还要不知廉耻地缠着他……你不觉得这种谎言很荒谬吗？”r

“我相信他，他不会骗我。”r

喻茵笑得更开心，笑得我心越来越慌乱。“你知道么，他大学不止主修临床，还修过心理学专业。他可以通过别人的言行举止读出他们的内心世界，也可以随意地控制自己表情和举止，让人无法通过他的表情读出他真实的情绪波动，他还可以把谎言说的连测谎仪都测不出来……”r

我傻了，她确定她说的是叶正宸，不是神？r

咖啡混合牛奶的香气，漫过鼻翼。r

凌凌说Latte不苦，我低头品了一口，深切的苦涩……r

但我喜欢这种苦涩，它能提神。r

我也学过心理学么，我岂会不明白什么叫“心理暗示”，岂会不明白喻茵这个女人有多厉害。r

我放下咖啡杯，呼出咖啡的香。“他的谎言能瞒过测谎仪又能代表什么？”r

先不论喻茵的话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就当她说的全是真的，测谎仪毕竟是个仪器，它感觉不到爱，感觉不到疼，更不会感觉到他温暖的拥抱。r

我不是仪器，我是人，我有感觉。r

喻茵勾勾唇，再无笑意。“你既然相信他，我也无话可说……”r

我也不想和她继续玩这种心理游戏。“那么，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r

“你问吧。”r

“叶正宸骗我，我能够理解……”为了不刺伤她，我掠过后面那句：因为不想失去我，他在乎我。r

“可你为什么要帮他隐瞒？你完全可以在第一次来便利店时，对我兴师问罪，告诉我叶正宸是你的未婚夫，让我离开他……你为什么不说？”r

“……”喻茵怔了一下，之后，幽然叹气。r

“一直以来，我把你当成朋友……但我知道你没有，你来便利店买东西，你开车撞我，去医院照顾我，你带我去你家喝茶……这些事情都不是偶然。”我缓了口气，待自己平心静气后，接着问：“你为什么放着光明的大道不走，要绕阴暗的小路？”r

她垂首尝了一口咖啡，往咖啡里面放糖……一勺接着一勺，我数不清她放了多少勺。当我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她说，“他已经失去理智了，我如果告诉你我们的关系，他就要和我……”r

她顿了顿，没有说完整句话。“选择他之前，我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我爱他，不想逼他。”r

喻茵的回答，让我倍感意外，而她落寞的忧伤，让我所有的平心静气都化作乌有。r

我想了好久，才说出一句特别俗的对白。“有些事，不能勉强。”r

喻茵冰冷地笑了笑，将一个档案袋放在我面前。r

我看着它，就像看着一个随时会炸开的定时炸弹。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坚信自己不论看到什么都能镇定，可是，当我打开文件袋，看见鲜红的宛如滴着血的结婚证书，在我剧烈颤抖的手中展开，滑落。r

剩下的各种签证文件，银行协议，手机协议……那些写满了“夫妻关系”的纸张一一散落。r

我木然靠在椅背上，脑海里像经历一番地震般的天塌地陷，什么都毁灭了，徒留一片废墟。r

没有眼泪，没有愤怒，人悲伤到了极致，会变得麻木。r

一双紫色的高跟鞋出现在眼前，纤长的腿缓缓屈下，一页页拾起地上的文件，放进文件袋。我张开嘴，试了很多次才发出声音。“这些都不是真的，我不会相信。”r

“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点，你就继续相信他吧。” 喻茵拾起东西，站起来。r

我抬眼，朦胧中看见了喻茵，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似乎在笑。临走前，她还留下一句话。r

“我知道他喜欢你，为了你什么都敢做。可我不会和他离婚，总有一天他会回头……”r

记不清过了多久，我走出咖啡厅。r

暮色落下，我的眼前全是黑暗……r

手机响了，我从包里翻了好久才找到电话。电话是叶正宸打来的，他说带我去吃晚饭。r

我没有回答。r

他当我默许，直接说：“我在楼下等你。”r

……r

医学部的大门前，一个人笔直地站在一棵银杏树下，比银杏树还要笔直。r

他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夜风彷如撼动不了他，不安撩动着他的衣襟。r

不用去细看，我已看出是谁。r

我走向他，走到他面前。细碎的星光中，他的轮廓很模糊。r

心口一阵刺痛，我伸开双臂，抱住他。r

脸埋在他温热胸口……r

片刻的惊讶后，伸手拍拍我的背。“怎么了？副教授又骂你了？”r

喻茵没说错，他很会把握人的内心世界，这样的男人最让女人无法抗拒。r

我在他怀中仰起头，轻轻摇了摇。r

他试探着触摸了一下我的唇，软软的麻，我抿了抿嘴唇，没有避开……r

银杏叶的清香里，他把我拥入怀中，一枚浅吻印在我眉心……r

白色的月光落在他的笑容上，溢满了兴奋的期待。r

我笑了笑，觉得不够，又笑了笑。“回来的路上，我不断问自己。我爱你的底线在什么地方……”r

他不懂我说什么，专注地听下去。r

“你有未婚妻，我可以原谅，可以等你……你和她上过床，我也可以当你一时冲动……哪怕你爱过她，我想，我也不会怪你。可有一件事，我不可能原谅。”r

我怕他听不清楚，缓慢地说：“你是个有妇之夫！”r

他的笑容褪色，惨白的不知是月光，还是他的脸色。r

我等着他解释，等着他坚定无比地告诉我：他和喻茵，没有关系。r

这一次，他沉默了。r

在我最希望他骗我的时候，他反而不骗了……r

“为什么不说话？”我看着他，我紧紧抓牢他的手。“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你们没有结婚。”r

只要他说，我就信。r

我可以当那结婚证书是伪造的，那些所有的协议都是伪造的。r

只要他说一句：“我没有结过婚。”r

我真的信……r

“你见过喻茵？”r

黑夜，在我眼前天塌地陷。r

“为什么要骗我？”我松开手，踉跄着退后一步。“你让我相信你，我什么都相信……”r

他淡淡摇头。“我承认我隐瞒了你很多事，但，我没骗你。”r

“有区别吗？”r

他望着地面，沉吟良久，才抬起头看着我。“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也不可能挽回你了？”r

“不可能了。怎么都不可能了。”就算我再爱他，也不可能做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r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早想到事情会弄到这个地步。”他的嗓音低沉暗哑：“我不应该赌这一次……”r

“不用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下去，不想。r

我原以为，我亲眼看着他走进喻茵的家，看清了现实的残酷，最伤心也不过如此。r

然后，他告诉我，不，我以为喻茵是他的未婚妻，胸口疼得裂成碎片，我以为再不会比这更痛了。r

然而，我太低估他了，比起这番话，之前的痛苦根本称不上“痛苦”……r

真的称不上，比起一个你最爱、最相信的男人口口声声只爱你一个人，却不能和你在一起，还有什么称得上痛苦。r

我默默离开，他没有纠缠和挽留，只问我最后一句：“你能原谅我吗？”r

“能。”我告诉他：“等你死的时候。”r

这段感情以最丑陋的方式彻底结束以后。r

我再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r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大哭一场，发泄出心里的愤懑，可眼泪就像干涸了，一滴都掉不下来。r

叶正宸没有再找过我。r

但有时我会收到陌生的Email，没有正文，没有署名，附件里存着关于我研究的细菌的最新资料，某些重点的地方标注了红色。r

我下载下来，细细地读。r

我还收到过东京寄来的邮件，比利时LEONIDAS的现制巧克力，包裹上没有邮寄人信息。r

可可脂仍丝滑香浓，我已吃不出甜味。r

还有一次回家的途中，我的自行车链子断了，我推着车子走回公寓，用了整整一个小时。r

第二天我问清楚哪里有修车的地方，正准备推自行车去修理，却发现它已经被人修好，连不太灵敏的刹车闸也被修好了，很多磨合处还加了润滑油……r

……r

那天，我站在细菌培植室里看细菌，人恍恍惚惚，忘了时间。我当然知道是谁做的，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想挽回，想补偿，还是已经习惯了对我好，就像我已经习惯了接受着这好。r

等我发现对面楼里的灯灭了，我才想起看表，竟然凌晨一点了。r

我从实验室走出来，脱下防护服，站在电梯门口……r

整个楼里死气沉沉的寂静，不时飘过消毒水的味道。r

我用双臂环住胸口，背后似有一阵阴森森的风。r

电梯到了，门打开，我急忙向前迈了一步，随即又退回原地，因为我看见一身白大褂的叶正宸站在里面，白色穿在他身上，永远那么神圣，与阴森的黑夜格格不入。r

我深深望着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一个人，明明站的很近，迈出一步就能站到他身边，而我却只能远远看着……r

电梯门就要合上的一刻，他快速按住了“开门键”，我在他眼中看到期待。r

我不动，他也不动，我们维持着等待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