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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考虑到陈华与祁家以及她微妙难言的关系,任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祁家骏叹口气,“看父亲的意思,很可能接受他的提议。姐姐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也认为从大局出发,没必要反对。至于我,说实在的,很矛盾,我希望早一点把钱还给你,不过牵扯到他,我又实在不好做出判断,这样做对你好不好。请坦白告诉我,小苒,你还爱他吗?”

“我的爱没那么强悍、持久,阿骏,可以不管不顾,得不到被爱、被需要的感觉,却一直维持下来。”她平静地说,强风将她的声音刮得支离破碎,带着苦涩的味道,“请从公司的利益出发做决定,不必考虑我。”

“我怎么可能不考虑你?”祁家骏怅然一笑,“很抱歉把你拖进这件事里来。”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话,阿骏?”任苒有强烈的不安感。

“不止这一件事,算了,我们回头再谈,现在我要去招待北美来的两个客户,再见。”

任苒心乱如麻,在车边站了一会儿,拿手机打陈华的号码,他很快接听,她直接问他:“陈总,请问你收购祁氏的债务是什么目的?”

“不是因为这个,你大概也不会给我打电话吧。”陈华略带嘲讽地说,“祁家骏这么快就跟你诉苦了吗?”

“何必扯上阿骏,这是与我自己财务有关的问题,我关心一下是很自然的。”

“你现在在哪里?怎么周围这么大的风声,还有货车的声音?”

“郊外。”

“这种天气跑到郊外吹风,你疯了吗?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接你。”

任苒烦恼地说:“昌平湿地附近。不用接,我开了车。”

“我住的地方离你不远。你过来,我们当面谈。”

任苒一口拒绝:“我不打算去你家。”

“放心,是公共场合。”陈华无可奈何地笑,报出温榆河一个别墅区的会所名字,同时告诉她行车的路线。

任苒将车开过去时,陈华已经等在会所门口,他只穿着格子衬衫,仿佛寒风对他根本没有影响。他上下打量她的新车,再看着里面女性气质十足的毛茸茸的方向盘套、安全带套和座垫,眼里不自觉掠过一丝好笑的表情。

他带她进了会所,这里装修得很符合别墅区的风格,将奢华处理成刻意的低调,却又无一处不流露出富贵矜持的闲适气息

陈华点了曼特宁,“在我喝过的咖啡里,这里最接近老李煮出的味道。”

提到老李,任苒眼前闪现那个和蔼风趣的中年台湾男人,记忆已经如此遥远,几乎有些微恍惚,“他还在H市开咖啡馆吗?”

“他去新加坡工作了,上周我还见过他。”

任苒不想再叙旧下去,“陈总,我们讲正事,请问你的借款为什么一定要附加这种条件?你既然不想染指祁氏,何必非要充当最大的债权人。你是想羞辱他们吗?”

陈华笑了:“不,你把我想得幼稚无聊了。多年以前,我就已经认定我跟祁家没有任何关系,后来我甚至连唯一跟他们共有的姓氏都放弃了,哪有闲情羞辱他们取乐。”

任苒不得不承认,陈华说得有道理,她烦恼地用小勺搅动咖啡,“对不起,我没立场来指责你,我只是觉得,这样集中债务,根本看不出会有商业上的利益,却会伤害……”

“伤害到祁家骏先生脆弱的自尊心吗?”陈华冷冷地说。

任苒哑然。

“你好象很喜欢借钱给别人,当年把你妈妈留给你的钱全借给了我。”

“那不是借,是投资。”任苒努力保持镇定,“请不要再扯到那件事上。”

“好,那就谈祁家骏好了,你借了他二百三十万,当初我还了你二百万,你用一年半时间赚到三十万,显然是很保守稳健的理财风格,我猜应该是你当时的全部财产。”

“我的钱我高兴怎么处理是我自己的事。”

陈华笑了,“任苒,我不是在跟祁家骏争风吃醋。你居然没想到,他不比我,当年你借钱给我,我只会觉得,你实在是……傻得可爱。他拿到你倾囊而出的那笔钱,压力很大,他的自尊心早就岌岌可危了。”

任苒再度哑然,她当然知道,从一开始,祁家骏就极其不愿意接受她的钱,后来念念不忘的也是尽早还款给她,也许他承受的压力确实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她勉强开口,“我不认为你会关心他怎么想。”

“我当然不关心他,他从生下来锦衣玉食,到现在才接受这么小儿科的磨难,不是什么坏事。我关心的是你,你一直有一点母性情怀,还有一点自我牺牲的倾向,如果他继续倒霉、颓废下去,你就会越发关心他,介入他的生活越深,他也会从精神上更依赖你。我现在解决这个债务,帮他断了这念头,既解脱了他,也解脱了你。对他对你来讲,都是好事。”

任苒恼火地驳斥,“你把我说成了一个可笑的圣母也就罢了,反正我在你眼里一直幼稚可笑,不过请不要那样批评阿骏。他也许不如你事业成功、为人成熟,可是我始终认为,那些根本不是评价一个人的唯一标准。”

“我也不打算再讨论他了。有一点你必须知道,我从来没拿你当圣母看,任苒,你只是天真、善良,而且勇敢。”

他的声音低沉,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仿佛包含了无限内容,她突然不敢与他对视,本能地一偏头,苦笑了,“听起来很华丽,可也很遥远,就算我有过那些品质,也是过去的事了。”

“有些事情,永远不可能过去。”

“在你用钱解决掉我以后,对我来讲,有些事情就永远过去了。而且拿钱解决所有问题,确实是你一向的行事风格,一点没变。” 任苒耸耸肩,将咖啡杯推开,站了起来,“既然你理由充足,从来没有自我怀疑,那随便你吧。”

陈华也站了起来,仍然凝视着她,“信不信由你,在该怎么对待你上,我有很大的自我怀疑。有时我想,也许不管我做什么,也不可能再得到你的信任了。”

任苒淡淡地说:“你从来没骗过我,对我一直十分诚实,甚至还多次及时提醒我不要自欺。我们之间无所谓信不信任。”

她出来后,开车回城,陈华开着他那辆黑色奔驰,一直不远不近跟随在后面,直到她拐上回家的那条路,他才直行开走。

祁家骏突然中断了与任苒的联系,她再打电话过去,他似乎很忙碌,都是三言两语,很快便挂断了。

任苒有满心疑团,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无论陈华以什么理由邀约她,她都一概谢绝,在周末忙完工作后,她还是会独自驾车去郊外走走。

她也知道,这种离群索居,独来独往的状态未免颓废,于是试着加入车友会。

好在买这种小排量两厢汽车的,都是与她年龄差不多的都市男女,绝大部分是单身白领,来自各行各业,在网上十分活跃,很容易谈到一起。

车友会中有几个人精力变充沛,每个周末都会安排不同的消遣,有时是在郊区农村搞烧烤,有时是爬山,有时是稍远一点距离的自驾游。

任苒给她的车配了手台,凑热闹地贴上车友会标志,开始参加他们的集体活动。

她已经差不多放弃了备考MBA,除了忙工作,周末便将有限的一点剩余时间花在了出游上面,有些自我放弃的意味,有时想一想,不免有罪恶感,可再一想,她从出国留学到现在,都过得异常紧绷忙碌,到了力不从心的地步,似乎也有权放松一点。

不过那样的热闹,她参与了,却也没有太多投入感,最多也只是打发了寂寞而已。

这样一转眼,到了新年,任苒突然接到莫敏仪打来的电话。

“小苒,请你劝一下阿骏,让他不要去澳洲。”

任苒大吃一惊:“他要去澳洲?什么时候?”

莫敏仪有些疑惑:“他没跟你说吗?他机票已经买好,明天就要动身。”

“他去干什么?”

“他说他要去那边工作。家里的公司刚刚上正轨,他突然要走,所有人都反对,爸爸妈妈声称一分钱不给他,他也不在乎。”

任苒心乱如麻,“他甚至没跟我说起要去澳洲,而且,相信你知道,你哥哥给我打过电话,其实不用他警告,我也会尊重你跟阿骏之间的夫妻关系,我不方便劝他。”

“对不起,小苒,我哥哥……我代他道歉。阿骏很善良,虽然那么渴望跟我离婚,也没对任何人提起我曾经丢下他跟孩子离家出走,和别的男人同居。我哥以为是他欺负了我,所以才会错怪你。”

莫敏仪言辞恳切,任苒心软了,叹了口气,“算了敏仪,我不怪谁,但阿骏既然做出了决定,我不会干涉他对自己生活的安排。”

“可是……”莫敏仪有点急了,“我以前的男朋友在我回国以前扬言要杀了我,也要杀了他,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逃回来,再也不敢回澳洲,阿骏回去会有危险。”

任苒大吃一惊,“真的吗?你应该对阿骏说清这事啊。”

“我说了,从他决定要去澳洲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说,可是说得越多,他越不当回事。他说他跟那个人无仇无怨,而且都过去一年多的事了。他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无非是想拖着他。”

任苒也急了,“你现在才告诉我这件事,我要阻止他的话,就是跟他说你告诉我的这些情况,他一样不会听进去。敏仪,你当时应该报警啊。”

莫敏仪苦笑,“我报过警,可是我英文表达能力有限,警察说也没有他威胁我的直接证据,我能怎么办?只有躲得远远的。我怕他会迁怒于家骏,他……是混黑道的,心理又有些变态,真的很危险。”

“你怎么会招惹上这种人。”任苒按捺不住,脱口而出,马上又觉得不妥,“对不起,敏仪,我没权利说这话。可是我该怎么劝他才好?”

“他一直爱你,你让他留下来,他肯定会留下来,我不要求他一定回Z市,他留在北京跟你在一起也行。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干涉你们,也不会跟别人提起这件事。”

任苒一怔,恼怒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问过季律师,他这次铁了心要去澳洲,无非就是可以分居满12个月以后,单方面申请离婚,以后能跟你在一起。目前情况下,他要离婚,就只有这一个途径。”

提到季方平,任苒十分惊奇:“我没弄错的话,她是负责处理祁氏经济事务的律师,什么时候做起婚姻咨询了?”

“她人很好,主动关心我,帮我想办法。好多事我跟我父母、哥哥也不方便讲,幸好有她可以商量一下。”

任苒冷笑了:“敏仪,季方平是祁氏的律师,给她开薪水的人是你公公,她站的立场不用我说你也该想得到。你跟阿骏需要的是有事当面交流,而不是听一个外行律师发表意见。”

莫敏仪默然,过了一会儿才说:“交流,谈何容易?现在的情况是,我不排斥离婚,可我不能去澳洲,而且我不能告诉家里人原因;我家里人一直要求我直接跟祁家提离婚条件,可祁氏的情况才刚有好转而已,我开不了这个口。请你务必阻止他去澳洲,尤其不要去墨尔本,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