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和蔓青正在吃早饭,曹飞从客栈外面回来,一脸的闷闷不乐。我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惹我曹大哥不高兴?
曹飞坐下喝口水,愤愤的说:早知道杜充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他果然没有上前线,而是引兵往真州去了。
我惊讶:真州没有金人啊可是。
曹飞说:很明显啊,杜充逃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之前以为杜充引兵往北了,谁料到是往东,我不由的苦笑一声。
曹飞问:大军走了,这城防怎么办,难道要靠衙役和百姓来守?
我说:衙役只是平常管管治安,让他们打仗是万万不行的,现在只有祈祷岳飞他们能在战场上抵挡得住金人的进攻,才能保这建康城一方平安。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有隐隐的担心,毕竟形势风云变幻,谁又说得清楚。不出一日,百姓就发现了杜充逃跑的事实,一时间城中慌乱气氛蔓延。县令只好亲自上阵,组织了衙役沿街敲锣:每户出一青壮者,到府库领取防具,上城墙守城,如有特殊情况,需向县衙报备!
我们在客栈听到了锣声,蔓青问:咱们要不要也协助守城?
我说:凭百姓之力,没有军事调度,根本守不住,只是草木皆兵吓一吓金人,我们不凑这热闹,等岳将军回师才是正解。
曹飞按捺不住,说:我没有云先生沉得住气,我去守城,也算我们之中出了人了。
见他这么说,我也只好叮嘱他万加小心。待曹飞走了,蔓青跟我说:我以前的相公,心中必有家国天下,怎的有些日子没见,变得懦弱了?
我拉着蔓青的手解释道:并非如此,青儿,我想到军中给岳将军通信,又怕曹飞忍不住跟我去。军中凶险,我久经沙场,已经习惯了,他还没有习惯。依他的脾气,守城之事必然参加,因此只有等他走了,我才好行动。
蔓青抱住我:你知别人凶险,为何不知自己凶险。
我安慰了她一会儿,让她在客栈等我,此去战场不远,有三五日我就会回来,蔓青依依不舍的送我到客栈门口,我挥手与她告别,就踏上了北上的路。
走到第二日,才嗅到空气中丝丝的甜味与血腥味。新鲜的血,是带有一丝甜的,如果隔很远能够嗅到,只能说明战况之惨烈。我加紧了步伐,约小半柱香的时间,听到阵阵喊杀声,一群金兵正围着一个宋将厮杀,宋将体力明显不支,好几次差点被偷袭得手。我拔出无定锥,迅速靠拢上去,从外围杀出一条血路直奔核心。宋将见了,大叫一声:云先生!
我才发现被围困之人正是张宪,他见我来了,又惊又喜,奋起作战。无定锥虽短,但欺人就欺在只要能躲过金人第一次攻击,贴身向前,他就再没有第二次攻击的机会。我们两个齐心协力将围困他的金人杀完之后,我扶他下马休息。
张宪大口喘着粗气,我递给他水袋,他一口气喝了小半袋,才缓过来问我:云先生怎么来了?
我说:惭愧,杜充带着军队跑了,如今这城中只剩百姓,我是特地来向岳将军求援的。
张宪听了,骂了杜充几句,又跟我说:我也不知道岳将军在哪儿,我们被冲散了,苦战了五日,战场拉长到百里,要找岳将军,恐怕很难啊。
我惊讶的问道:怎会如此?我大军人数虽少,但也不至于被金人分割包围吧?
张宪生气的说:王谢逃了,陈淬战死,只有岳将军一部还在坚持,岳将军因为追击敌军,往北引兵数十里,谁能想到在他身后,发生了如此变故?
我听了岳将军北上的消息,不由的为他的安危担忧了起来。如果大军坚持住,岳将军算是破了金人锋芒,胜利指日可待。可惜呀可惜呀,我大宋从不缺忠勇之事,也从不缺苟活之徒。
我说:既然如此,张将军随我回城吧,或许岳将军突围回来,也会到建康寻找张将军。
张宪说:我还是北上去寻一下岳将军吧,否则心里始终放不去,云先生回城吧。对了,现在城防如何?
我说:只有百姓没有军士。
张宪凛笑一声:那不如献城降了,还能少死几个百姓。
我问:张将军也是如此想法?张宪说:是。
我在出城时,回头看城墙之上,虽人头攒动,但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兵器也五花八门,甚至都有农具,便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没想到张宪和我想到了一起,我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就劝县令早作打算。
与张宪分别之后,我又马不停蹄的回了建康。进城之后,先是找蔓青报了平安,又寻到了曹飞,把想法跟他说了一遍。曹飞沉吟了一会儿,说:还是要县令作主。
我知道他是不愿意,又不好直接拒绝我。我们找到县令,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了,把我们请到正堂问:二位可有什么事情?
我拱手道:在下禁军秉义郎云礼,想建言大人,此城守不住。
县令大惊:何出此言?
我说:我前两日从前线回来,杜充派出的两支兵马,一支已经全军覆没,另外一支下落不明。岳家军乃我大宋精锐部队,尚且下落不明,凭百姓的一腔热血,是断然保护不了建康城的。
县令沉默不说话,忽然一头栽倒在椅子上,竟然是心神焦虑,晕了过去。我和曹飞赶紧上前,他抱住县令,我掐县令人中,折腾了一会儿,才把县令救醒。
县令悠悠醒过来,有气无力的说:我也不想这一城百姓命丧于此,但开城投降,乃投敌行为,无论如何,这个责任我是担不起的。
我说:有我在,就算是有军队在了。军队开城,与地方官员没有关系。
县令见我这么说,也不再勉强,通知下属把百姓从城防撤下来。
两日之后,完颜宗弼的前锋抵达建康,在向城中射了降书,许诺不侵扰百姓,不搜捕军士之后,我代表地方上的长官,开城降了。曹飞没有与我在一起,他觉得丢脸,自己躲在客栈中,喝了个铭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