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无事几日,蔓青忍不住鼓动我回杭州,也就是现在的临安,我劝她再等一等,看一看形势,虽说还没有金人攻来的确切消息,但皇帝南巡总不至于是假,无论如何临安都是高危场所。然而我不知道,不仅仅是临安,我所下榻的客栈也已经被刺客盯上了,确切的说,是我被刺客盯上了。
晚上我和蔓青熄了灯睡觉,聊到深夜,我正要对蔓青动手动脚,忽然听到房顶瓦片有轻微的响动声,我捂住蔓青的嘴,示意她别出声。少顷,三条人影从窗前跃下,从照进来的月光中,看到他们的影子,是夜行衣的打扮,手持长刃,蹑手蹑脚的在窗外挪动。我站起来,摸到我的无定锥,跟蔓青小声说:躲在床上,别出来。蔓青点点头,用被子捂住了脸。我刚迈开腿,蔓青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说:小心。
我握了握她的手,轻轻的走到门口附近。一个刺客把刀伸进门缝,挑开了门栓,说是迟那是快,他刚刚伸手把门推开一条缝,我的无定锥就从缝中伸出,洞穿了他往里张望的脑袋,我抽回无定锥,这个人死的透透的,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倚着门滑倒了。房门洞开,另外两个刺客提刀来战,我才看清他们的身型,像极了那天被抓走的金人。怕他们闯进屋子伤了蔓青,我始终没有跨出房门一步。正斗间,房边屋子的军士冲了出来,加入了战局。四对二,另外两个金人明显不是我们的对手,且战且退,最后一跃纵上矮墙,逃走了。我心念着蔓青,没有追击,任他们逃了,拱手向军士道谢:感谢军爷出手相助。
一个军士走上前说:分内事,不必客气。
我挺起身往屋走,忽然胸前一凉,又一热,我听到利刃刺开皮肤的声音,时间忽然凝住了,世界变得异常安静,我看到蔓青尖叫着向我扑过来,但她的动作像是慢回放,很慢很慢,我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咕咚咕咚的跳着,一股热血从我的嘴角流中,咸的,带有丝丝的甜。我低头,一把刀从后面插入我的胸膛,刀尖从前面钻出。三个军士面目狰狞的向我杀来,我咬紧牙关,使出最后的力气把他们三个击杀,蔓青已经奔到了我的面前,抱住我哭喊我的名字,我努力向她笑笑,然后就晕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日了,下着大雨,我被雨水浇醒,却动弹不了。胸前似乎有一团火,烧的口干舌燥,嗓子像是冒了烟。我张开口,任由雨水浇灌,及至雨停,又缓了小半个时辰,才有了些许力气。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嘴里默念着,我不能死,还有重要的人等着我。
站起来之后我才发现,我所在的位置居然是一个乱葬岗,目之所极,都是死人。有无数个坟墓,比坟墓更多的是卷一张草席就草草掩埋的死人,浮土连身体都没有盖全,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直接被扔在里面就撒手不管的。乌鸦在头上盘旋,发出呱呱的怪叫声,我的蔓青在哪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是被谁扔在这乱葬岗的。
一定不是蔓青,如果是她的话,散尽家财也要把我葬的风风光光。不是蔓青的话,我就是被刺客扔到这里的?那蔓青就会有危险?我隔壁的军士为什么要对我下杀手?我一边往外挪一边想这些问题,疑点太多,头绪纷乱,急火攻心,刚挪出乱葬岗,我就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寺庙中,一众和尚见我睁开了眼,纷纷跑出去喊:师父!师父!他醒了!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僧人进了门,口念:阿弥陀佛,施主可算醒了,你已昏迷了三日,是小徒撬开你的嘴,给你灌的汤药。
我作势向僧人鞠了个躬:感谢大师救命之恩。
僧人摇摇头说:非我救你,是有缘人救你至此,我们只是照料罢了。你不用寻他,他已经走了,他说如果你醒来,就告诉你他叫曹飞,还有大事要做,先去忙大事了,有缘再见。
我低头想了一下,忽然记得在河南遇上的猎户叫曹飞,他为何会出现在江南?我想下地,刚动了一下僧人就上前阻拦:施主身体还没有恢复,现在不宜走动,还是在床上躺两日吧。
我向僧人拱手:在下实在是有要紧的事,才不得不向大师辞别。
僧人沉吟了一下说:既然如此,施主也不急这一时,吃了中饭再走,好有些力气。
我同意了他的提议,按捺住一颗焦急的心,三下五除二的扒拉了几口米饭,便迫不及待的与他们道别,独自一人出了山门,往建康城走去。
因为曹飞生的威猛,典型的北方人相貌,我一路沿途打听,还是有几个人见过的,与我预估的方向一致,也是往城里去了。
进了城,早有军士向杜充汇报了,我还在街上打听曹飞的时候,杜充已经率领着一众慕僚来迎我了,一见面就满脸堆笑:云先生还活着简直太好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我向杜充拱手问:在下一直昏迷,不知发生了什么,杜大人可否告知蔓青下落?
杜充说:那日金人想杀你,他们事先买通了住你旁边的军士,趁你不防备下了死手,又掳走了蔓青,是我失职啊!
我听到蔓青被掳走的消息,眼前一黑,又差一点晕了过去,杜充赶紧上来扶住我:云先生大病初愈,一定要照顾好身体啊,即便是蔓青在这儿,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啊。
我复又站定,向杜充笑笑问:杜大人可知那两个金人去了哪里?
杜充摇摇头,我作揖说:感谢杜大人,在下告辞。
杜充建议:到我府上住吧,衣食住行皆不用操心。
我说:不劳烦杜大人了,我还要去找我的蔓青。
杜充招了下手,一个下人送过来一个包裹,杜充将它交到我手中,正是我们住店时的包裹,杜充语重心长的说:云先生收好啊,怕是云先生露富了,才招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