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狄风派人送来了地图和他们之前探查到的防守图,我打开来看,刘正彦的看守极其严密,上下山两条路布了十几道关卡,狄风在怀疑有暗哨的地方也做了特别的标注,有几十处之多,我研究了半天,又以香客身份到显宁寺去探查一下,刚走到山脚下就被军士拦了回来,晚上思忖了半夜,觉得只有一个办法可行,就是山后的悬崖处,因为有三十丈高的垂直峭壁,没有安排看守,三十丈以上,虽然陡峭,但有草木可依,舍身一搏的话,应该还有一丝机会。
第二天,我按约定好的暗号,将碗放在外面的窗台上,不多时一个过路的樵夫挑着一担柴路过,看到窗台上的暗号,便不动声色的走了。还没到中午,狄风就又骑着他的枣红马来了。他一下马就着急的问:可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我听到禀报,公事没忙完就跑过来了。
我说:正好快到饭时了,咱们边吃边聊,屋里坐吧。
蔓青正在做女红,听见我说话,便起身出来准备做饭,与我们在门口遇上,狄风侧了身作揖说:有劳弟媳了。
蔓青脸一下子红了,回礼道:粗茶淡饭,狄大人不嫌弃就好。我与云公子现在是相依为命,还没有名分可言,让狄大人见笑了。
我与狄风在屋里坐定,桌子上面还摆着地图,狄风顺手抄过来,又问我:可是想到了办法?
我说:办法倒是有。
说完我用手指了一下地图上的后山。
狄风怔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我说: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狄风说:稳妥的前提是安全,命都没了还能算什么办法。我不答应,肯定还有别的路,大不了我杀上去,谅他们不敢动陛下一根毫毛。
我说:如果我是苗刘,我现在的处境会十分的尴尬。杀了皇帝,冒天下之大不韪,囚禁皇帝,是给自己埋了一个隐患,哪天陛下重新掌权,他们两个必死无疑。你说,如果逼到绝境,他们会是放了高宗,还是杀了高宗。
狄风说:当然是杀,然后胁迫小皇帝以令众臣投鼠忌器,还有一线活着的希望。
我说:那就是了。万不能硬闯。我明天再去周围探查一下,兴许还有别的办法。
我们聊了半晌,蔓青的午饭也做好了,虽是简单菜肴,但无论品相还是味道都属上乖,吃的狄风忍不住连连夸赞,蔓青羞的抬不起头。忽然狄风换了一个话题: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我和蔓青对视一眼,我说:婚姻大事,本应是父母操持,但我孤身一人,青儿又与家人走散,现在想找一个长辈都难,再就是我们现在还居无定所,想等局势平安一点,选个良辰吉日,找个合适长者,再做打算。
狄风说:应该早些操办,不必等到局势平安,当此时局,不知道这仗还要打到哪一年。待高宗重掌朝政后,我可请隆祐太后为你二人操持,隆祐太后贤淑得体,虽因小人陷害被哲宗废为嫔妃,但哲宗殡天之后徽宗继位,为其正名,仍尊为太后,二圣被掳去北国后,隆祐太后一人支撑朝政,与张邦昌周旋,更是扶持高宗即位,现虽垂帘听政,但仍派我积极联络勤王之兵解救高宗,她就是你所说的合适长者啊,能为你们指婚是你们天大的面子了,而且太后一直颠沛流离,是需要一个喜事来冲一下了。
我听他这么说,觉得也是一个好主意,就拱手谢过,蔓青听说太后指婚,高兴的站起来向狄风矮身道谢,狄风用手虚扶了一下说弟媳太客气了,我们又接着吃饭。
我忽然想起他刚才提到张邦昌,多嘴问了一句:张邦昌张大人最近可好?
狄风说:砍了,早就被陛下砍了,就在咱们北渡黄河阻击金人的时候。
我愕然,问:怎么会砍了呢?张邦昌也是扶持高宗继位的功臣啊。
狄风说:再大的功,也抵不了自立楚国的过。陛下姿态做的大方,允他做回大宋朝臣,但不过一个月,就以他调戏后宫嫔妃的借口砍了。
我说:张邦昌身为朝臣,怎的能轻易进入后宫?
狄风说:莫议朝政。
饭后,我们又商量了一下上山见陛下的事情,没有达成一致意见,狄风说再想一下,找到合适方法再议,我便送他出门,他牵起枣红马问我:你可知这马的来历?
我说:我肯定不知,但这南地不产马,莫非是抢的金人的?
狄风说:让你猜着了,却不是我抢的,是岳飞抢的,小胜了金人一仗,金人的骑兵就不敢孤军深入了,我们才得以在这杭州城喘息,刘正彦才得以发动兵变,一切似乎是有定数的。
我说:就像这国运起起伏伏也是定数,只要能抵抗住锋芒毕露的金人,待他们衰落下去,自然还是可以北归的。
狄风说:大宋毕竟一百多年基业了,承平日久滋生了腐败不堪,就像是一个老人面对着金国这个年轻人,如果不自我改革就没机会打败金国,等他们衰落太久了,可能我这一生都等不到,倒是现在大宋开始有了知耻的念想,苗刘兵变成功就是知耻最好的佐证,高宗如果这次能平安渡劫,还是希望能想明白,局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说:狄大人言之有理。
狄风跨上马说:告辞。
他催马而去,我回屋,蔓青已经把桌子收拾干净了,正在洗碗,我从身后抱住她说:等我给你一个名分,你给我生一个大胖儿子,我们三个人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生活,好吗?
蔓青用沾湿的手打我胳膊:男女授受不亲,还没有媒妁之言,宜家宜室就开始动手动脚,当心邻居看见了笑话。
我用脸又蹭了她后背一会儿,就去桌子旁继续研究地图。这之后几天,我与狄风交换了数次意见,始终没有达成一致,无论哪条路上去,都有被发现的可能,我又去山下试了几次,刘正彦本是绿林强盗出身,对守山据点这种事,完全是信手拈来,我们两个行伍之人,竟找不到半点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