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蔓青出了金营,这宋朝南境的冬天,依然荒凉一片,虽然已近三月,还没有一丝返春的迹象。蔓青落后我半个身位,问我:云公子,我们去向哪里。
我说:此去六百里是杭州城,虽然没有保州城大,但没有战乱,繁花似锦,富足安康,是江南第一大城,我们就去那里,找一间房子定居下来,过男耕女织的生活,远离这是是非非。
蔓青说:听从云公子安排。
我们两个一路南行,有女眷了,赶路就稍微慢一些,走了月余才到。进了杭州城,才发现南下避难的人特别多,房子已经基本都租出去了,于是我们转而出城又往南走了五六里,找了王家村一处民宅,房主是老两口,岁数大了,想和儿子住在一起,看我们两个人风尘仆仆,又是年轻男女,就租给了我们,也没有多收租金。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落,房子前面一个小院子,一棵桂树,院子周围插着篱笆,虽然简陋,但干净古朴,很适合我们在这里居住。
蔓青在屋子里收拾房间,我在院子里清扫风卷进来的枯叶,一个梳着禁军头型穿着百姓衣服的男子靠近篱笆作揖问:请问是云先生吗?
我说:是,您是哪位?
他说:我奉我家主人之命来探访云先生,请您收下礼物,明日他会亲自登门拜访。
说毕他把一个包裹放在院落门口,退了一步,又作了个揖,也不等我说话就退去了。蔓青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抹布,问我:谁呀。
我说:不知道。
说着我去捡起包裹,沉甸甸的,打开,是一百锭银子,上面还有江南制造局的印鉴。
我说:可能是狄风吧。
蔓青说:那我明天要好好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我反问她:你就不谢谢我吗?
蔓青拿手点了一下我的鼻子,说:当然谢你,我都委身与你了,还要怎么谢。
我说:等你真的委身与我,才算谢。
蔓青说:好羞。我不理你,我去村口买些小菜,回来煮面给你吃。今天你累了,我们早些休息。
第二天一早,我正修理房顶的茅草,狄风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出现在我家门前。我眼睛余光瞥见是他,也就没再客气,先自顾自的修理,他将马停下,拴在门柱上,倚着看我。待我修理完之后,他过来扶住梯子说:皇帝就在这城外,你应该知道的,来了也没有看我,倒是先住下了。
我下到院子里,拍拍手上的灰尘说:我不知道。朝廷的事,我没有再问过。
狄风说:真的打算就这么过日子了吗。这杭州城有三十万人口,但却又二十万户百姓,只有战乱才能让家庭减丁到这种地步,你不打算再次投军,为他们打下一个祥和的天下?
我说:是。一个北国的朋友饶了我的命,我应了他,不再做你的幕僚,也不再投军,人要讲信义,不能出尔反尔。
狄风说:你可以不做我幕僚,我来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蔓青正从屋里出来,看见狄风,先道了谢,然后招呼我们进屋坐,自己去烧茶了。
我们坐定,我问他: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需要跟我说请字。
狄风说: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我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狄风说:我自进了这杭州城,就被罢了禁军头领的官职,手中只有数百斥候,在没机会前线杀敌,只好苦练斥候,分散在方圆几十里刺探军情,你一入杭州界就被我们的人盯上了。
我说:哦,原来如此,那么狄大人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狄风说:皇帝被囚禁了。
我怔了一下,不可置信的问:什么?
狄风说:刘正彦兵变,苗傅里应外合,软禁了皇上,册立了徽宗血脉的小皇帝,贼军五万占据了行宫与各处关隘,并向金国送去了国书,这杭州城内外,没有任何一股兵力能与其抗衡,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宫中。
我说:即是如此,狄大人都没有办法的是,那我又能做什么。
狄风说:我们需要一个武功高强又面生的人,避开刘正彦的耳目,与皇帝商量对策,现在他就被囚禁在城外显宁寺,我手下还没有能胜任的人,恰好这几天你来到了杭州城,就是为我解这燃眉之急的,想借你一用到慈云寺与陛下接洽,你也认识陛下,相处的时间不短,陛下能够完全信任你,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说:与你们离别之后,我投了韩世忠将军的兵,与其并肩作战数次,前段时间他弃军南下寻找你们,现在韩将军应该在吧?
狄风说:你问的韩世忠,他一路随我们南巡,为了躲避金人的骑兵走了很多地方,终于安定在杭州,没想到出了这么一件事情。陛下一路被金人追杀,已经被吓怕了,一味求和,惹得朝中不满,刘正彦正是借了这个机会才能联合众朝臣发动兵谏,以至现在这个模样。韩将军已经出城寻找援军,或许过几日就能带着兵马回来了吧。
我说:我不信刘正彦苗傅这种人能反攻金军。
狄风说:他们并不想反攻,只是做个姿态,权力才是他们想要的,利用舆论达到间接控制权利的目的。
蔓青进来,端着一壶热茶,两个杯子,她边给我们准备边说:没有什么好茶叶,还望狄大人海涵。
狄风说:辛苦了。
蔓青矮身作揖,又退了出去。
我说:我既应过不做你幕僚,就不会再入你军中,大丈夫要言而有信。我现在是闲云野鹤一枚,如果狄大人觉得我有用的话,昨天送过来的银子,就当是雇我做事。
狄风说:都好说。我这就派人送地图与刘正彦的看守情报图过来,你研究一下,我等你好消息,我住在城内江宁府。
我说:我不进城,你过来吧。
狄风说:也可以。你只需要把一个碗放在窗台上,我们的人看见了自会通知我,我公务繁忙,先回去了。
我送狄风出来,道了别,蔓青从我身后环住我的腰说:又去做危险的事?
我说: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蔓青说:我想要安稳的生活,我也知道这太奢侈了,多少家庭都流离失所,包括你我的,但是如果是为了百姓,你就去吧。我们的日子还长,以后的打算以后再说。
我紧紧攥住她的手: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