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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八章 牢狱之灾


  中原的冬天如期而至,与赵构狄风分道扬镳之后,京东东路下了第一场雪,我借着微薄的月光赶路,雪花飘落,不多时天地就变成白皑皑一片。奋战,逃亡,已经让我精疲力尽。清晨时分,我蜷缩在一个破庙里,小憩了一会儿,但很快就被冻醒。我很庆幸自己被冻醒,否则很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我点了一堆篝火,借以取暖。火光引来了几个流民--都说流民如寇,他们在逃离家园的路上,会以抢或偷的方式获得食物,但这几个流民,却是老幼并存,唯独不见中年人。他们也不说话,怯怯的在庙门口站了一会儿,待看清我的甲胄后,一个老者率先进来,坐在篝火旁,伸出手取暖,其它的人一拥而入,看来他们是冻坏了。

  老者递给我一个破碗,我帮他从火堆上面的沸水中舀了一碗给他。老者问:军爷要往何处去。

  我说:汴州。

  老者说:京城已经失守了,金人现在四处劫掠,军爷这身行头,只怕没到汴州,不被金人所杀,也会被乱军所杀。

  我问:南京失守没?

  老者说:不知道啊,我们一路逃亡,也顾不上打听,只知道往南走没有金人,我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

  我问:老先生从哪里来。

  老者说:大名府。

  我惊讶到:大名府难道不是在金人手中?

  老者说:孤城无援,老朽携家逃亡的时候,大名府还没有陷落,苦苦支撑了一年多,城中树皮都吃完了呀。

  我默然。宋立国之初,沿祖制设四京,东京开封,西京洛阳,南京应天府,北京大名府。四京中,唯有北京设立最晚,为咸平三年真宗御驾亲征辽国时所设,没想到大名府距敌人最近,却是抵抗的最顽强的。

  太阳初升,我脱下战袍,换上老者匀给我的寻常棉衣,向他们拜别,然后继续踏上行程。一连走了三天,纵使体力再好,风餐露宿也让我变得精神不济。

  我混在流民之中迤逦而行,过了阳谷,快到濮阳境内的时候,一队宋兵出现在我们视野中,我观察了一下,整整齐齐五十人,加一个领头的军官,五十一人。军官无马,与他的手下一起步行,之所以能看出是军官,是因为只有他有铠甲。

  军官路过我的时候,朝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待我走出两步后,忽然问我:这位壮士是我行伍之人?

  我转过去躬身答道:是。

  军官绕我走了一圈,盯着我看个遍:为何穿着百姓衣服,却着将靴?

  我说:为了在路上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军官问:此去何处。

  我说:京城,投奔宗泽宗大将军。

  军官冷哼一声:来人,拿下!

  四个军士当时就把我叉住,我猝不及防,赶忙问:为何拿我?

  军士说:久闻我大宋境内混入很多奸细,我军中可能也被渗透。若是我大宋之人,岂不知宗泽大将军已经仙逝几个月了?

  我愕然。我们领兵奉命到河北东路狙击金人的时候,宗泽大将军正统筹东京防务,那时他生龙活虎,老当益壮,能开神臂弓,后来我们转战到京东西路,听到的关于宗泽大将军的消息还是固守东京,与金人血战。怎么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就会离开人世?

  我问:为何故去?

  军官说:有必要跟你讲吗?

  军官吩咐左右:下了他的刀,绑了,押回大营牢房,等候处置!

  我挣扎着喊:我是禁军!你抓错人了!

  军官说:非常时期,宁可误抓,也不放过,押他走!我们抓了无数个奸细,冒冲禁军的我见的多了!

  我被四个人押着往南,周围的百姓听到我是金人奸细,不由的拿手里的东西砸我。我挨了几锄头,几扁担,还有路边的土块,石块,和百姓愤怒的拳头。混乱之中,押送我的军士也不能幸免,他们纷纷用胳膊护住脸喊:再有动手者,视同贼寇,一并下大牢!

  这话果然好使,百姓听到下大牢三个字,都噤了声,又顾着逃命,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个军士问:笑什么。

  我说:笑你们队将黑白不分,忠奸不明,错把好人当坏人。

  那个军士说:我们大人是部将。

  我说:那你们分出的另一半人去了哪。

  军士说:没有另一半,全部都在这儿了。倒是分出我们四个,押你回营。

  于是我明白了。与我从保州一路败退一样,我们的军队醉心于虚张声势,将领宁肯败退也不愿损失部下,只要手下有人,就可以不间断的跟朝廷要钱要粮,一旦被金军整建制的消灭,就失去了挟军自重的资本。而下级军官则明目张胆的干着同一件事情--吃空饷。

  我说:几位老哥明鉴,待回到军营,我自有办法证明我的身份。一年前我随军渡黄河抗击金人,后在济南府被围困,断了与中原的联系,因此才不知中原有变。

  另一个军士操着山东话问:济南战况如何呀。

  我说:失守了。

  他的四个一齐婉惜。一直和我搭话的军士说:既然你是宋人,我们在路上自然不会为难你,还望你还得清白后不要怪罪我们四个,也是奉命行事,不能给你松绑。

  我说:那是自然。

  军士说:我们原是杨进杨大人部下,无奈才投靠了杜充。

  我说:杨将军虽是义军,但素闻杨将军以抗金为己任,天下人敬佩之,为何是无奈?

  军士说:杨被诬定了纵兵劫掠之罪,杜充遣岳飞讨伐,我们杨将军与岳飞是故交,不忍伤之,遣散了数万大军,现往南去了。

  纵兵劫掠。另一种说法就是盗匪。义军的补给一直是难上加难。朝廷定额的军饷粮草他们得不到,于是朝廷挣一只眼闭一只眼,允他们沿途征税补给,我听得懂官场之语,他们却不懂,他们也不知自己曾经被朝廷视为盗匪过。如果他们知道,也许就哗变了。

  我们又行了大半天的路程,直至月朗星稀才到大营。四名军士办了交割,我被守营的厢军押到了露天的牢房里。说是牢房,就是临时用木头搭建的四方笼子,每间笼子里至少二三十人,铺以干草,再无遮挡物。正值寒冬时节,每多待一刻钟,都是生死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