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受阻的完颜昌又一次率兵攻打济南了。在金人这次南下的三路大军中,他是唯一一路被阻拦在黄河以北的,这对于尚武的金人来说,不是一个好事情,现在他重整军马,卷土重来。
狄风一边整理盔甲一边叮嘱我们:此次金人一定是有备而来,万不可轻敌,要保存实力,做好长期作战准备。
正说着,刘豫登门拜访,笑着说:诸位将军为国奋战,刘某理应全力支持,特上门来为将军鼓气。
狄风报拳说:刘大人有心了。
刘豫摆摆手,说:唉,客气了。老夫食朝廷俸禄,理应为国效力。
刘豫又喊一声:进来。一个年轻人一个中年人身披铠甲走了进来,刘豫介绍说:这是犬子刘麟,这是副将关胜,他们以前在周边剿匪,现在回城,希望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年轻人刘麟上前一步说:末将带兵五千,虽不及厢军精锐,但也有勇猛之气。
狄风说:好!好!
狄风一挥手:出发!
我们在城前列阵完匹,完颜昌纵马向前,大声说:今日来战,誓要拿下济南,你若早早投降,我可饶你不死。
狄风说:笑话,我们正义之师,哪有投降的道理。
完颜昌说:如此,便看你多大本事!
言毕,完颜昌部几个将军领兵冲击,狄风喊:呼延鸿!
末将在!
应战!
是!
呼延鸿双腿夹马,战马前蹄腾空而起,然后猛的冲了上去,我们的前军一拥而上,陷入厮杀。
我说:今天真是硬碰硬,上来就开打,战术战略都不要了?
狄风说:对于屡次来犯的敌人,就应当头棒喝,打的他再不敢犯。
狄风看着我:你想不想上去杀个痛快?
我说:还等什么!驾!
我纵马向前,一队兵随我上去加入战局。狄风说的没错,我们太需要一场胜利,不是守城的被动的胜,而是主动出击的胜,如果我们胜了,京师的压力就会减轻,如果我们败了,金人便对京师形成了三面合围。
金人的游骑兵又一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伺机射杀我们的侧翼,狄风调来弩弓队射杀游骑兵,金人的投石机对付我们的弩弓队,狄风对刘麟说:你们,去夺下投石机阵地!
刘麟说:遵命!便率领着他的乡兵冲了过去,与金军相持,竟不落下风。关胜也勇猛向前,丝毫没有畏惧之心。
狄风自言自语:没想到刘豫这么怕死,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会打仗的儿子。
战了半个时辰,人马皆乏,双方鸣金收兵。
完颜昌来到阵前,说:狄将军,我们数次交手了,我很欣赏你的才干,不如弃暗投明,我给你留好了一个领军的位置。
狄风说:不劳完颜将军操心,我们汉人如果沦落到向蛮夷来讨生,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完颜昌说:给你两个时辰考虑,两个时辰之后,我会发起总攻,希望狄将军你,能挺的住。
狄风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先回了营地,完颜昌竟然悠哉悠哉的往回走。
我对呼延鸿说:金人一定留有后手。
呼延鸿说:留什么也不怕他。
狄风路过我们,说:传下去,全军休整两个时辰,做好准备,决一死战。
刘麟说:是。
吃过了饭,还有一个时辰,我对狄风说:要不我先睡一觉?
狄风说:随你。
我真的去睡觉了。因为吃太饱,犯困。但没有睡踏实,不一会儿就醒了,然后烦躁的在阵前踱来踱去。
两个时辰已到,金军的兽角吹响。我军又摆开阵势,紧张的气息开始蔓延,金军缓慢推进,连我们的弩箭都无视,速度丝毫不减,不断有人倒下,阵形也没有乱。
狄风喊:云礼!
我回:到!
狄风说:你为前锋,冲破他们的建制!
我说:是!
就在跨马出去的那一刻,我多嘴问了一句:为何是我?
狄风说:因为全军只有你一人睡觉。
我听到呼延鸿扑哧一下笑了,心想,这个家伙看着愚钝,还是蛮有趣的一个人。
容不得多想,我已带着我的军士冲了上百步,忽然金军阵型出现一个缺口,紧接着又一个,然后又一个,瞬间出现无数个缺口,一队队重甲骑兵从缺口中走出。
铁浮屠!
我猛的勒马,我的兵也止住了腿,开始互相张望,恐惧的气息开始蔓延。
浮屠,佛语铁塔。铁浮屠是金军的王者之师,人马皆披重甲,遮的严丝合缝,马砍不入,弓射不透,自金军南下,未曾一败。
狄风大喊:退回来!
刘麟以为是撤退,拍马便走,他的乡兵一大半都跟他走了,留关胜面露尴尬的不知所措。
狄风看看刘麟背影,叹到:真是顺境昌,逆境逃,跟他父亲一样,是个做官的好材料。
我也喊:退!
我的兵纷纷回撤,但两条腿终是跑不过四条腿,哪怕是披挂重甲的四条腿,于是我们又有了伤亡,呼延鸿说:你们退,我殿后!
狄风挥手,大军成队形的往城内撤,呼延鸿与他的兵士呈拱形护卫着我们,我说:我也留下来,我要见识一下铁浮屠的厉害。
铁浮屠很快到我们面前,呼延鸿力气大,一枪就把一个骑兵挑下马,我们的军士发出怪叫,是勇敢,害怕,鼓气,与绝望混合的声音,伴随着声音,是铁浮屠的屠杀。
这仗根本没办法打。我砍砍不动,被金人的马撞一下,就掉下马来,我的马被撞的奄奄一息。我的兵士在徒劳的砍着铁浮屠,除个别被拉下马之外,金人几乎没有伤亡,反而是我们,很多军士迎上去,只一个回合便丢了性命。
虽然如此,但没有一个兵后退。他们知道上前是死,但后退是陷大军于危险之中。于是他们冲,用身体来阻挡金人的进攻,人肉盾牌开始起效——我们把铁浮屠缠住了。
大军都进城了,狄风在城墙上给我们擂鼓,那是撤退的信号。呼延鸿一把把我拉到他的马上喊:退!别再毫无意义的牺牲!退!
最前线的士兵仍在搏杀,他们是为后面的同袍创造时间,后面的士兵也很有默契的开始后退,这是长期战争磨练出来的部队,冷血,又热血。待我们安全退到城里时,仍有几十个兵士在与铁浮屠缠斗,城门嘎呀一声关闭了,也关闭了他们最后求生的希望,不过百余步的距离,他们被数倍的金军包围,但仍在做殊死搏斗。
狄风大喊:放箭!放箭!
他手中拿着弩弓,射出了第一箭,然后军士们箭如雨下,笼罩着战成一团的敌我士兵,我冲上去捏着他的肩膀把他掰到脸冲着我:你疯了!下面有我们的人!
狄风揪着我的衣领,把我压在城垛上,咬着牙说:都是要死的,都是要死的,何不在死之前拉几个垫背的!
他们都死了,死于金军的屠杀与我方的弩箭。在他们的防御圈外,是金军的尸体,还保持着进攻的姿势。
金军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