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到清晨时分才赶上韩世忠的大军。濮阳之后,黄河以北再无宋军控制的城市,也再无黄河天险可依。中原之地,一马平川,金人往复奔袭简直不能再方便。韩世忠已经恢复了神智,闷闷不乐,他见我平安归来,也没有问,只是挥手安营扎寨。所有人都精力透支了太久,没一会儿,除警戒的人,营地里便鼾声四起了。
我倒下便睡,一直睡到下午,被饭香诱醒,才感觉到饥肠辘辘。韩世忠和张宪早就起来了,在我身边看着我。
我问:要去哪里。
韩世忠说:不能再往南了。往南是已经丢了的应天府。要往东。去济宁。
我说:济宁恐怕是早就丢了,金人围困济南府的时候,铁浮屠已经南下了。
张宪问:什么是铁浮屠。
韩世忠说:金军的重骑兵,听说战无不胜。总要先去探一下,如果丢了就顺鲁运河绕开济宁,走水路,过昭阳湖,去徐州。
张宪说:好。
我说:也只有这一条路了。金军没有追上来?
张宪说:他们也不是铁打的,这一仗下来,休整补给,总得要三两日。
吃过饭后,我们又开拔了。走了一天,见了一天山河破碎。
我对韩世忠说:让我去吧。
韩世忠问:去干吗。
我说:不是要派斥候去济宁吗。我在斥候营待过。让我去吧。
张宪说:我也去。
韩世忠说:一个就足够。云礼去吧,我还是很相信狄风手下的办事能力,带几个军士化妆一下。
我挑了两个人一同上路,脱掉了铠甲,只带了便于隐藏的手弩与少量的口粮,军中马不多,我们便轻装便行,很快与大部队拉开了距离。
与我同行的两个人,一个是SD人氏,姓王名五,一个是HB人氏,叫梁圣洁。两个人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论脚力,估计不在我之下。我们一路急行军,在外人看来,像是家中有事,急着赶回去的客商。
黑夜又降临了。虽然我有两个人做伴,但这样黑漆漆夜,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还是让我觉得难受。总闷着也难受,于是我便低着声音跟他们聊天:为什么给你起名字叫王五。
王五愣了一下:家父姓王,排行老五。你是不是想听这个答案?
我说:不是。
王五说:就是这个答案。我发现你们当兵的很无聊,哪个上来打招呼都是这个问题。
我说:你不是兵?
王五说:我本来是猎户。
我说:哦。巧了,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也是猎户。
我努力想他的名字,没有想起来,梁圣洁对王五猎户的身份感兴趣:那你射箭是不是非常准。
王五自豪的说:那是。
话音刚落,一支箭射在他刚刚抬起的脚边,王五本能的往旁边一翻身,就落入了路边的草中,我拉着梁圣洁也顺势倒下。
寂静。死亡一般的寂静。路边都是稀疏的树,树叶已掉干净,只剩光秃秃的树杈,草丛倒是茂密,但也是干枯的草,一动就会哗啦作响。
王五嘘了一下我。我转头,他问:是敌是友?
我说:不知道。
王五又问:看到他们了吗?
我说:没有。什么都看不见。
我们就在草丛里伏着不动,过了一会儿,三个金人出现在我们视野,端着刀慢慢走近搜寻。后面是几个引弓的金人,弓弦拉满,随时待发。
我们三个交换了眼神,一人瞄准一个,看我手势,待他们还有几十步时,我一抬手,三支弩箭射出,正中三个拿刀的金人,后面的金人一阵乱箭向我们射来,我们打着滚躲开。
金人的弓箭手也不再向前,各自找了掩体调整角度。我朝离着最近的金人射了一箭,几乎同时就招来了两箭。
王五悄悄爬到我这边说:我发现一个问题。咱们的手弩,射不到他们。
梁圣洁问:什么意思。
我说:意思就是。咱们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之力。
王五说:对。
我说:散开,退远点,绕过去。要慢,快了会被发现。要速战速决,慢了怕他们有援兵。
王五说:你这两个要求自相矛盾。
我说:就是该快快,该慢慢。退。
于是我们三个趴在地上,慢慢地往后退,然后绕出两个弧形来,从外围接近金人。
金人也没有闲着,有几个人在爬树,居高临下,借着月光很快会发现我们的行动,等不及了,我起身快速奔跑,金人的箭擦着我的耳边嗖嗖的过去,我抬手将一个爬树的射下来,趁势倒下去找掩护。
金人弓箭手慢慢的向我围过来,我装好一支箭,瞄准,又一个金人倒下。然后抓紧时间换了地方。刚才的地上瞬间插了几支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慢到可怕。我听到至少三面都响起脚踩落叶的声音,沉默的又装好一支箭。忽然两声弩响,两个金人倒地。
我们的战术发挥了作用,王五和梁圣洁从金人背后出现,树上的金人开始还击,我们边躲边射,在有效射程之内,弩箭的精准度发挥了作用,毕竟都是军中好手,很快我们就结束了战斗,从树上掉下来两个,连同之前被射倒的拿刀的人,一共十人。
“看来也是斥候”,我说,“找个活的。”
我们找了一个受伤较轻的,我折断他的箭,帮他撕下自己的衣襟,包扎了一下。通常受到箭伤,在没有得到医治之前最好不要拔出来,箭伤不规则,容易失血过多而死。
金人感激的看着我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我挥挥手让王五和梁圣洁警戒,金人说:不必了,下一队要天亮才巡逻这里。
我说:哦。那就是说,你们有部队在这边?
金人挪动了一下身体,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但还是疼的咧了下嘴:是。兀术大将军留下一支,做为粮道的策应。
我问:在哪。
金人说:就在此去不远济宁城。
我说:你们占了济宁城?
金人说:摧枯拉朽,只一天便攻下来了。
我问:大部队现在去了哪里。
金人说:南下追皇帝,不知具体位置。
我说:你可以走了。
金人不可置信的站起来,说:感谢不杀之恩,后会有期。
王五说:我可不想和你再见面。
我把王五和梁圣洁招过来说:现在有一个人回去向韩将军禀报,另一个人要随我南下再去探军情。
梁圣洁说:我回去禀报。
王五说:那我随你探军情。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把能收集的箭都收集起来之后,便分道扬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