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邦昌率百官出城十里相迎。
两万人马排成纵队,延绵不见尽头,这是康王赵构在向张邦昌无声的展示肌肉。张邦昌在赵构离他还有数百米的时候就跪下了,百官齐跪,赵构故意慢慢御马前行,张邦昌一动不敢动。
一直到跟前,马蹄扬起的土都飘散在张邦昌脸上,张邦昌依旧一动不动。赵构盯着他,他低着头,两个人向两尊雕像一样足足半柱香的时间,后面的群臣有些已经忍不住要活动一下身子,微微的耸动着,我脸上都晒出了汗,赵构才说话:小王不知是否该向陛下行君臣之礼。
张邦昌高呼:罪臣张邦昌,恭迎康王殿下回京,臣未有一日以伪楚皇帝自居,日夜盼望大宋正朔挽颓势于危难之中,恳请康王殿下主持大局。
赵构说:我赵家160年基业,屡有反叛者,皆诛。你跟随父皇半生,已位居群臣之首,为何还贪恋这皇权,做这株连九族的罪事。
张邦昌连连磕头:实乃金贼所迫,臣愿认罪服法,待二圣回京,请候二圣发落。
赵构怒道:你明知道二圣一时回不了京,鼓唇弄舌,百般无赖,来人,打入诏狱,听候发落!
我后面两个斥候营精锐马上过去把半瘫的张邦昌拖走了。赵构驾马再往前几步,群臣纷纷起身两边恭立,让出了一条路,赵构快要走过群臣的时候,一匹骏马斜刺里狂奔过来,马上一精神矍铄老者,竟无人阻拦,老者一直奔驰到康王马后才停下来,朗声道:康王殿下,老臣以为,东京殿下暂时去不得,城内各王府已烧毁殆尽,二圣在外,殿下入驻皇宫于礼不合,请殿下暂移步南京,待以后从长计议。
赵构回转马头,看着老者说:宗大人言之有理,小王差点偕越,一切听从宗大人安排。
我侧过头来悄悄问狄风:这位宗大人是?
狄风悄悄说:河北义兵都总管宗泽宗大人。
又是夜晚,月朗星稀,真是杀人越货的好时辰。
我和呼延鸿又趴在一起,不同的是上次是赞皇城外的山峦上,这次是南京城外的丛林中。离我们100步远的路边,一支商队正在休息。
呼延鸿说:总觉得他们有些不对劲,自我们渡黄河相遇,他们的行进路线几乎与我们相同。
我按住身边的刀,说:万一是巧合呢?
呼延鸿说:狄大人交代了,这伙人押运的是粮食,他们并没有在极度缺粮的东京抛售,而是一路来到400里开外的南京,可是南京并不缺粮,所以遣咱们来试一下。
我问:如何试?
呼延鸿说:武力。用武力试,看他们是不是职业军人。
我说:军人又没有写在脸上,他们与其它商队没什么区别,你怎么试。
呼延鸿说:军人的防御阵型是受过训练的,狄大人说吓他们一次就知道了。
我说:这是试一下?我们来了五十多人,他们只有十余个,狄大人说话还真是轻描淡写。
呼延鸿不再理我,他抽出一支弩箭上弦,“哆”的一声,箭稳稳的钉在木车上,箭尾微颤,闭眼休息的商队突然惊醒,他们迅速拔刀围拢成一个半圆护在一个首领身边。
呼延鸿说:是金贼的战刀!
我认识金人的战刀,刀身直且长,尖端细长,微微上翘,适合破甲,我一路的败亡之战中没少吃他们战刀的亏,我刚要跃起,呼延鸿一把把我按住,他正按在我头上,猝不及防我吃了一口草和土的混合物,我抬起头来怒视他,忽然耳旁生风,几十只弩箭已经破风而出,金人瞬间被射倒一半,现在换呼延鸿跳起来喊:杀啊!
因为我要吐掉嘴里的东西,不觉已经落后了几个身形,我尽力狂奔以期能赶上第一批交锋,我喊:你越来越像狄风了!
呼延鸿喊:兵不厌诈,兵不厌……
他还没喊完就与金人对上了,我们面对的无疑是金人的精锐,尽管人数占优,但金人竟能边打边退,呼延鸿砍翻两个,我们也有了伤亡,我正与一个金人对砍,金人力气大,但不灵活,这个金人不一样,不只力气大,还很灵活。
他一刀劈向我的左肩,我侧身躲过,顺手扬刀横扫他的右侧,他转身用刀生生的挡住了,震得我虎口疼,奋起精神同他战作一团,金人虽然顽强,但我们胜在人数优势,乱拳打死老师傅,没一会儿就把他们消灭殆尽,只剩一个首领,呼延鸿说:抓活的。
首领是一个虬髯大汉,双手持刀,身上多处伤痕但都伤不见骨,一看就是狠角色。呼延鸿说:报上名来。
虬髯大汉说:此一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完颜荣彦,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呼延鸿说:没想到抓个皇亲。
我纠正他:是外戚。
完颜荣彦看着我说:没想到你还很清楚。
我说:久居云州,知道你是不入流的外戚,不奇怪。
完颜荣彦说:怪不得看你眼熟,你是我们屠掉的云家孤魂野鬼,万没料到跑掉的一个竟然会在这里遇见。
我汗毛横立,一瞬间关于家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唤醒,我咬着牙说:不共戴天之仇,我一定要报。
完颜荣彦轻蔑的笑了笑说:是完颜宗弼下的令,如果你能活到我们灭了大宋,兴许还有机会作为囚犯见到完颜宗弼将军。
呼延鸿面无表情的轻声说:杀了。
一群人涌上去。这次换我错愕:不留活口了?
呼延鸿说:无非就是刺探军情,或者刺杀朝廷命官,没什么好留的。
完颜荣彦正撞破了人墙往密林深处逃亡,我大步流星飞跃上去,他转身想阻挡,被我一刀斩断战刀,刀刃继续下行,擦着他的锁骨内侧砍进脖颈,力道之大把他压跪在地上。他试图用手捏住刀背将刀拔出,我两只手拼命压着,他吐着血,看我,笑:汉人不堪一击,康王的亲军也就这点本事,灭宋之日不远了。
然后他吐着血笑死了,头垂下去,保持着跪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