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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章 死里逃生


  我醒来的时候,金军正在打扫战场,我能听到长枪戳破人体的声音,噗的一声,是血随着枪尖喷出,更多的是牺牲已久的尸体,长枪扎上去像是钉在朽木上一样沉闷,血液已经凝固了,如同这战场上的死亡气氛,打破这气氛的只有伤兵的哀嚎。金军缓慢有序的推进,屠杀掉受伤未逃脱的我方同袍,给死人的尸体补刀。他们太擅长于此,从燕云十六州,到这河北锦绣之地,金军除了几次受阻而撤兵外,未曾一败。

  我,唐朝遗民,云州人氏,范阳观察使第十代后裔,举国沦丧400余年,苟活于辽国疆域,世代盼王师北上。曾祖响应柴荣起兵,几欲光复幽云,但功亏一篑,赵匡胤篡周自立,国号宋,自此曾祖隐姓埋名躲避辽国南护卫府追杀,后郁郁而终,弥留之际遗言,虽宋得国不正,以兵谏孤儿寡女窃权,但终为汉人王朝,可辅佐之。

  祖父与父亲两代人苦练武功,以行刺南大王院官吏为己任,希望于宋朝北上之时尽绵薄之力,然宋军孱弱不经战事,屡战屡败,直败到辽国灭亡,金国南下。我自小耳濡目染,空得一身本事,但也无力阻止金军屠戮,全族皆因“反叛嫌疑”被杀,留我一人仓皇逃生,因家族礼法制令皆从于唐,父亲赐我名礼,以示不忘中原之风。

  我在保州从了军,保塞军北控三关,畿辅重地,拥兵十万,靖康元年与南犯金军一战伤亡殆尽,只一战,我便又成逃亡之徒,一路中山真定赵州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一直败到赞皇五马山寨。

  我记得这一仗。

  我和主帅苗傅在五马山寨城墙上看金军从一个小黑点变成一片洪水。五马山寨虽然名字中带一个山寨,但却是一座城池,也没有马,只是太行山峦旁边一个很小的城池,寥寥不过数万人。

  苗傅说:云礼听令。

  我单膝下跪,说:末将在。

  苗傅说:命你带5000人马,出城迎敌。

  我愕然,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所有人都知道宋军不擅长野战,一是没有骑兵,二是体力不如金军,我说:末将以为,应坚守城池以待援兵。

  苗傅傲慢的说:贪生怕死,可治你临阵脱逃之罪。

  我争辩:非末将贪生怕死,金人善野战甚于攻城,末将从保州一路南下,大小十几仗,但凡守城战,皆能坚持数日不等,但凡野战,均一战定输赢。

  苗傅长哦了一声,声调上扬而怀疑,又带有不屑:那是谁输谁赢?

  我说:末将大逆不道,都是金人赢。

  苗傅用力拍了一下城墙,声音提高了八度:惑乱军心,视为通敌!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砍了!收回你的妖言,出城迎敌,你只管坚持一个时辰,我自有安排。

  我说:若一定迎战,末将乞兵。

  苗傅说:城中只有万人,予你7000,不能再多。

  见苗傅态度坚决,我只好拜谢:谢主帅!

  我带着我的兵出城门,缓缓摆开阵势。苗傅要我们抵御一个时辰,我便摆出防御方阵,数十个拒马横于阵前,弓手盾牌手就位。

  金军一字排开,距我方一箭之地。

  我回头看一眼五马山寨,苗傅正冷眼观察着战场,我回过头来,举起长枪喊:列阵!

  军队一阵骚动,盾牌手与弓箭手互为穿插,确保每一个大盾都能庇护到每一个人。

  金军开始冲锋,小股骑兵直冲我中阵。

  我盯着骑兵的距离,在还有100步的时候,喊:放!

  数千支箭呼啸着飞上天落在金军骑兵头上,骑兵虽然分散,但也有了伤亡。金军的步兵举着盾牌开始压上,金军的投石机在远处运转,我估了一下距离,心里咯噔一声,默念:不好。

  我用力喊:盾牌,上!

  盾牌手将盾牌置于头顶,霎时间数个巨大的石块砸向我们的阵地,人肉之躯根本不能阻挡,方阵出现数个缺口,金军的骑兵已经出现在面前,使用长矛捅杀着靠前的我的同袍。

  战场主动权很快掌握在金军手上,我抵挡不住,只得大喊:防御!

  盾牌护着我军往后撤退,留出纷繁错乱的拒马暂时延缓了金人骑兵的攻势,这时金人的步兵也杀到。

  我带头第一个又冲了上去。

  这是唯一的办法,让金人的投石机再无用武之地。投石机威力太大,如果坚持泾渭分明,有生力量会被投石机一点点蚕食。

  我的伍长们在喊:顶上,顶上!

  是用盾牌顶住金军的长矛。我军使用的多是百斩刀,虽然锋利,但只有二尺余,金军长矛短的五尺,长的八尺,面对面交锋我们暂落下风,只能靠盾牌阻挡,再伺机斩断他们的长矛。

  正在混战的时候,后方传来撕裂的哭喊声:主帅逃了……

  声音虽然遥远但穿透力强,我脑中嗡的一声,一股绝望划过,但手中的动作未停,身边的同袍有些迟疑,我喊:金人奸计,不要信,与我一同顶住!

  混战是血与肉的较量,我们饶是勇猛,也渐渐不支,且战且退,这时后方传来更多的嘶喊声:主帅逃了……

  我回头看,城门洞开,守城的军士已经逃得只剩数人,就这数人也正在逃亡。

  我方士兵轰的一下就散了,掉头逃亡,金军变成了单方面的追击和屠杀,我渐渐与一队跑得慢的兵士被包围,我们拼了命的阻挡金人的进攻,不断有人倒下,突然我心口一痛,就栽进了旁边的沟中。

  我现在趴在五马山寨城外一个土坑中,盔甲中了流矢使我晕厥,同袍的尸体一层层压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听到金军嘈杂的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他们没发现我,我又活了过来。

  我就在尸堆下趴着,因为实在是推不动他们,不知道趴了几个时辰,一直到入夜才被人救了上来。

  是附近的村民,趁着夜色来掩埋他们同胞的尸体。

  这里有一个活的!一个村民喊,于是我周围瞬间聚集了十几个人,有抬我的,有递水的,手忙脚乱。一个明显是行伍出身的大汉向我抱拳:在下狄风,兄台大难不死,他日必大有宏图,不知道兄台是否愿意随我上山落草,共抗金贼。

  我因为虚脱太久了,躺在地上冲他哼哼。不是不能说话,是不想说话。

  他坐在我旁边,打量了我一下,惊喜的说:没想到你是保塞军麾下,这身盔甲还在,真是大丈夫。

  我说:也只剩这身盔甲,百败之将,当不起夸赞。

  他说:想不想胜一回。

  我狐疑的看着他:流民落草,乌合之众,何以以卵击石。

  他凑到我身旁说:只是比你早败到这里的边卫军,只不过你是禁军屯驻营,我们是亲军斥候营。

  我不禁心动,屯驻营闲时负责治安巡逻,战时充作后军为补充兵力,与生死相搏千锤百炼的斥候营相比,天壤之别。

  他又说:我们是避其锋芒的斥候营,假意落草麻痹金贼,前几日我派人去赞皇城探查了,驻军只有万余人,军备松懈,可以攻其不备。

  我说:就凭你们区区一营人?

  他说:虽然只有一千,但各个以一当十,而且金贼乱起来,就无暇顾及来犯多少人了。

  我说:你太冒险。

  他说:何止冒险,我决定只派500人,你要来便来,不来就脱了盔甲一路往南逃亡,淮河之南还是歌舞升平,你就坐在500里之外的青楼妓馆,纸醉金迷,看家国沦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