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风在打磨着他的刀,我躺在一张折椅上晒太阳。南京应天府所在的京东西路虽然与东京开封毗邻,但并没有被战火波及,人民依然安居乐业,叫卖声此起彼伏穿进这王府中。
我望着狄风说:打不过的。
狄风并没有停下他的动作,随口问:打不过什么。
我说:吃粮的打不过吃肉的。
狄风说:汉人开疆拓土,从来不是单挑蛮干,是勇谋忠义。
我说:你以为金人掠走数百朝臣做什么,还不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狄风说:要在战场上真正的教量才知道到底是谁百战不殆。
我说:从太原到开封,不是一直在教量吗。
狄风转过身来很认真的对我说:我一直在思考,我们为什么打不过金军。不是士气问题,是我们的兵器出了问题。
我说:兵器?
狄风说:对。我们汉人擅守城,不擅野战。金人知我们弱势,围而不攻,长途奔袭才得以兵指东京,出奇不意。而我们不擅野战,原因在于我们的长枪只有五尺,而金人长矛有八尺,骑兵持之,野战中我们完全不敌,未及接触就伤亡惨重。
我说:那应如何?
狄风说:组长矛队、盾牌队应对骑兵冲锋,组弩弓队射杀游走骑兵,将金人机动性降下来,以军团协作造局部人数优势,分而击之。
我由衷的赞叹:果然康王以你为幕僚。
狄风说:我会向康王请兵,北上抗金。
我说:把长矛队交给我,我定会让金人吃尽苦头。
正说话间,一个内侍进到院子里来,恭身拱手:康王殿下请二位将军前殿一叙。
我们到了前殿,康王赵构摆了摆手让我们坐下。宗泽已经到了,看来事非小可。
赵构说:金人来信,口气狂妄,要我们放了张邦昌。
我和狄风相视一下,狄风说:末将愿北上,给金人一个教训。
赵构说:二圣还在金人手中,现在决裂,恐对二圣不利。
宗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殿下暂代皇位,以振军势,安民心。
赵构说:小王无一日不在悲愤之中,二圣仍在,不可妄自称帝。还望宗大人遣金人书信一封,以金银岁贡换二圣回京。
宗泽说:金人无信无义,贪得无厌,不可求之。
赵构坐在椅中不说话,良久,对我说:云将军可否东京一行,将张邦昌押至南京。
我拱手:末将遵命。
说是押解,实际上张邦昌比我还舒服,我骑马,他坐轿车,我们并排而行。
我说:这一行,丞相是生是死,末将可不太清楚。
张邦昌说:生死由命,但在东京城外康王没砍了老臣,老臣以为,此行为生。
我说:何以见得。
张邦昌说:康王留我,是留我退位扶正。这几日我在牢里想的清楚,要择一条路走。以前我一直盼二圣,但康王迟迟没有迎回二圣的举动,所以我现在走另一条路,拜请康王登基。
我说:你怎知康王无此决心。
张邦昌说:金人索要金银数额巨大,东京城一时凑不齐,金人虽退了,但未说赎回条款不做数,只要康王集京东京西两路财银,总能凑齐的。
我说:你还真是一只老狐狸。
张邦昌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我押着张邦昌刚到南京城,呼延鸿早在城门处等我,说:宗大人有令,带张大人到应天台。我这就带路。
我转头跟张邦昌说:没想到只路程三天,你就从死囚变成大人了。
张邦昌笑笑:宗大人一心为社禝,不擅朝政,恐不得善终啊。
我说: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听闻南京以前叫应天府,却从不知有应天台。待我们赶到时,我才发现这是临时加筑的一座高台,基土还是新的,自下而上层层缩进,足有五层之高,四方对应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上立幡节三杆,正中一座龙椅。
众臣在台下跪拜,太常少卿李纲朗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元佑皇后手书望康王殿下以天下为重,再请康王殿下登基!
康王赵构垂手立于众大臣前,说:万万不可,与礼不合,与礼不合啊!二圣还在忍辱负重,我怎能欺世盗名!
我们赶紧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张邦昌刚一下车就痛哭流涕的往众大臣那边奔,奔到前面跪下,边哭边喊:金贼都是无信小人,罪臣在金营和谈时听金人说,要掳走二圣让宋再无皇帝,这帝国自然土崩瓦解,他们断没有归还二圣的决心,罪臣恳请康王殿下为天下苍生着想,为大宋江山着想!
说完陶陶大哭。
我跪在众大臣后面,心想,真真是一只见风使舵的老狐狸啊。
趁赵构犹豫,宗泽使眼色给两个内侍,他们赶紧上前搀着赵构往应天台上走,赵构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反抗了,待到上到顶端,赵构转过身来说:此皇位,由小王暂借,待二圣回朝一定归还。现正是大宋风雨飘摇之秋,小王在此对上苍发誓,不驱金贼,誓不罢休!
群臣山呼万岁。我身后的士兵也纷纷跪下山呼万岁,喊声不绝于耳,一个崭新的大宋,又扬帆起航了。
赵构再不是康王赵构,但仍领着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这是钦宗赐予,让他招蓦勤王之军解东京之围的,现在东京已经成了空城,天下兵马大元帅竟被簇拥着登上皇位,世事果然无常啊。
靖康二年。建炎元年。高宗登临大宝。靖康年号只用了两年,确切说一年半的时间,这一年半,金人在宋朝的土地上肆意驰骋,实乃汉人之耻。
高宗即位第一次早朝,连我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和张邦昌这种罪臣都可以在大殿一隅充作人数,可见金人掳走了多少朝臣。
赵构说:今朕初登大宝,理应遣国书诏告四方。现朕拟派使者,于北告知金国,于西告知夏国与辽国,于南诏告南越,于东诏告高丽,以示正统。
汪伯彦出列,说:启奏陛下,辽国现与我大宋有不共戴天之仇,且为西窜逃亡之流,居无定所,向辽遣使之事可稍缓。
赵构说:准。
汪伯彦又说:宋与金早有盟约,为君臣之国,金为君,宋为臣,另每年岁贡350万,不知陛下以何称呼金太宗,岁币是否已准备妥当,老臣愿为陛下解忧,出使金国。
赵构大怒:大胆汪伯彦!卑颜奴膝,毫无廉耻!我大宋今重振声势,理应万邦来朝,二圣被奸人误国,仓皇之下签下的盟约做不得数。朕决计分毫不会给金国。
张邦昌适时的拱了出来:臣启奏,东京保卫战中,太常少卿李纲谋略过人,深得二圣欢心,百姓赞诵,臣以为,当此战时,应推举李刚为丞相,总揽军国大事,为陛下分忧。
赵构说,准。
李纲上前拜服:臣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们又出发了。因为高宗赵构的国书中自有泱泱大国的气势,为了避免金人再次南下,高宗赵构令狄风于河北东路固防,另遣刘正彦苗傅于河北西路固防。
金人果然兵分两路来犯,奔袭我们的,是金国左监军完颜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