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枕着胳膊,聂飞懒懒地趴在桌子上,展望未来学习之路,就像霜降大地,一片迷茫。聂飞抬起头来问:“你说,如果小的时候,我的兴趣不是打篮球而是读书,那你说多好。”
林雨琪笑:“你这种假设不成立,事实已发生,我们就应该接受现实,男子汉嘛,不都应该顶天立地迎难而上吗,遇到小小挫折就想当逃兵,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是吗,我是什么作风?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聂飞反问。
林雨琪支着腮帮子,望着天花板,想了想说:“嗯,我觉得你是那种说一不二,敢想敢做,敢作敢当的人。”
聂飞张大嘴巴:“不是吧,我记得你上次才跟我说了一句:迷途知返,为时未晚,我连前方的路都看不清楚,怎么现在就敢想敢做,敢做敢当啦。”
这当然是上次去金玉酒楼前伟大的班长跟自己说过的话。当时自己还觉得她思路清晰,比一般的同学眼光看得更远,明明是她最有远见,现在反倒赞起自己来了,真是让人羞愧。
林雨琪扑哧一笑:“好话听不进去,人家说你两句你就那么记得啊,真是小心眼。”
“没有,你别误会。”聂飞说:“我没有生你气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赞美的那个人好像不是我。”
“你这个人啊,说你有时聪明,可是有时又觉得你笨。”林雨琪娇嗔道。
聂飞直翻白眼:“有这么矛盾吗?”
“算了,不跟你聊这个,不过既然你爸妈都那样说,我劝你还是收拾好心情认认真真学习吧,现在离年前考试时间不多了,真要考不出成绩,到时他们一生气,你的日子就真的不好过了。”林雨琪说完,聂飞顿时拉下脸。
谁说不是呢?仿佛看到了好日子到头,虽然今天好天气,但聂飞的天空却下着暴雨。
班上前十啊,怎么搞?
聂飞头大,扯开话题,反问林雨琪:“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林雨琪愣了一下,很快说:“没有啊。”
“没有?可我看上次在操场吕老师将你叫过去聊天的时候,你一直皱着眉头,整个人苦瓜脸似的,没有事的话,怎么会是那副表情。”聂飞说。
林雨琪抿着嘴唇低声说:“你都看见了?”觉得很意外,记得当时吕老师将自己叫过去的时候,隔聂飞他们还挺远的,不想这样也能被人关注到。
“当然,不过你别误会,我不是八卦,只是觉得你当时脸色不大好看,之前一直想问你来着,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聂飞盯着她的眼睛说。
“噢噢!”林雨琪目光闪烁,像是有意回避,垂着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两手在桌底下扯弄衣角。
“看来是真的有事。”见林雨琪如此反应,聂飞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没想到我们最优秀的班长也会遇到困难。说吧,我有什么能帮忙。”
他放轻语调,故意带点痞气,好让对方放松下来。但林雨琪抬起头来,仍然有些犹豫:“那个,不说行不行?”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噢。”学着林雨琪刚才的语气,聂飞也假模假样地说:“你知道吗,你给人的感觉一直就是说一就一,敢想敢做,干脆利落的,怎么这会儿说句话都那么拖拖拉拉拖泥带水,听起来真的让人很别扭耶。”
“少来!学人家说话,不要脸。”满腹心事的林雨琪被聂飞搞怪模样逗乐,嗔了他一眼,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笑。
“这才对嘛,做人就要开开心心的,干嘛愁眉苦脸啊!”看见对方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聂飞也跟着笑了:“说来听听,到底是什么事让你愁眉不展。”
“可是我真的不想说。”林雨琪想了想又皱起眉头。
“不开心的事情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坏的噢。”聂飞哄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有问题林雨琪帮忙开解,现在这位看上去无所不能最优秀的班长也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他觉得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整个人有点小激动,挺着腰杆坐直了,身体前倾,眼睛闪闪发亮。那样子就像天桥底下听老人讲古的吃瓜群众。
“好吧。”犹豫一阵,林雨琪终于跟聂飞妥协,不过开口却先问了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我有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吗?”
家里的事?聂飞摇摇头,牵扯到家人,他第一反应就是吕老师准备去做家访了,因为她上课时就经常会说要去谁谁谁家家访,之前每次听见都会很担心,因为自己成绩不好,如果班主任家家访的话,自己肯定会挨批。
但学习成绩好的人则例外,在老师眼中她们是三好学生,值得表扬,所以果真如此的话,林雨琪压根没必要担心,因为她又不像自己,学习让父母都操碎了心,以林雨琪年年考试班上第一的成绩,班主任赞她还来不及呢,那会舍得责怪。
可是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东西会牵扯到父母,难道说谈恋爱给老师捉到啦?这个念头飘出来之后,连聂飞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诞,因为班长平时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从来就没听过她的绯闻。
但不是这个,那会是什么?聂飞百思不得其解。
“跟家访没有关系,你不知道吧,其实我对我爸妈没什么印象。”就在聂飞苦无头绪之际,林雨琪一语道破,说这话的时候,她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原本清澈的瞳眸里有了一丝迷蒙,像笼罩大山的雾霭。
这种神转折,聂飞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说实话,除了平时学习,对于林雨琪的生活,聂飞真没打听多少,只是偶尔听说过一些,好像她是跟奶奶一起住的,再深入一点就没了解了。一来自己不怎么八卦,二来林雨琪之前不怎么讨人喜欢,天天凶巴巴的,看见人就头疼。
“我也是长大后听奶奶说的,据奶奶说我爸妈是在一家外资工厂认识,那是刚毕业不久他们的第一份工作,两人都是一条流水线的工人,朝夕相对彼此就产生了感情,随后很快走到了一起,之后结婚,不到一年就有了我。”
说到这里,林雨琪笑了笑:“可能那时我爸我妈都太过年轻吧,加上工作也忙,在我出世后的第二个年头,我爸说要加班常常彻夜不归,刚开始也没什么,但久了之后我妈不信,说他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两人为此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我爸提出离婚,说整天吵吵吵实在受不了了,我妈不同意,但我爸却是铁了心一门心思要离,见我妈不答应,他就再不回家,所以两人的婚姻名存实亡。
最后也许是看不到希望,没办法,我妈还是答应了,过了两年她在外面也认识了另外一个男人,于是把我交给了奶奶之后也跟着改嫁了。
小时候对于这些我还没什么印象,但自我记事开始,我清晰地记得我爸我妈从来没有回家看过我,可能是把我忘了吧,亦或者是嫌弃,那么年轻还要带一个小孩,觉得我是个累赘,所以眼不见为干净,怕我破坏他们今后的生活。
所以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奶奶身边,是奶奶将我一手养大成人的。”
说起这些的时候,林雨琪的语调很轻,就像在讲述一个关于别人的故事,整个人显得很平淡,像风行水上波澜不惊,可就是这平淡的语气却直击人心,让人为之一颤。
聂飞震惊无比,谁能想到这个优秀的女孩背后的家庭如此支离破碎,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记得是什么模样,从小到大就跟奶奶相依为命,光是听听就觉得心酸。
回想起过往的点滴,聂飞突然恍然:“难怪每次开家长会,都是你奶奶参加,原来你爸妈一直都不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