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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老汤


  白天照顾徐老爷子,晚上带着苏仟去省城的大街小巷寻觅好吃的。这座古老的城市里很多的吃食都已经延续了好几代,比如扒蹄或者烤全羊,还有各种特色的美食。苏仟吃得大呼过瘾,左手肉串、右手油旋儿的生活简直不能更幸福。哎呀,跟着小夕出来虽然辛苦了那么一点点,但是果然是有成群结队的好吃的在等着自己呀。

  徐老爷子身体恢复得还算良好,白天当着人的面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壮汉偷偷跟苏仟说老爷子夜里总是翻身,大概是睡不太好。沈何夕也注意到了,只要每次有人开门,老人不管有没有在睡,都会眯着眼微微抬起头,然后又把头低下去。沈何夕知道他想见谁,即使在被自己的儿子这样伤害后,他大概还是想再看一眼他的。他们都没有告诉徐老爷子他们把徐宝树怎么样了,徐老头也没问自己是怎么被救出来的。但是看见这样心灰意冷,又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徐老爷子,沈何夕决定再跑一趟果林镇。

  就是在那个用来关他亲爹的废旧院落里,徐宝树已经没吃没喝地被关了四天。麻将馆的那群人简直是照着一日三餐的次数来揍他,心情好了就给他一口剩菜,心情不好就连踢带打。不过这些人的胆子都没他大,没敢真把他往死里折腾。“财帛动人心”这句话,他自己这次也结结实实地体会了一把。那些人从他的行李里面发现了一千块的现金之后,就坚定地认为他肯定藏了更多的钱。

  说起来也是徐宝树自己印证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为了让他们把他放出去,他说自己还能弄到几万块钱。这群人自然不相信徐宝树被放了之后能给自己钱,谁会相信一个对待自己的父亲,都可以那么丧尽天良的人呢?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更坚定地相信,徐宝树的身上还能压榨出油水。

  沈何夕把徐宝树放了出来,此时他外表已经腌臜得和他内心一样了。女孩把他拖到河边让他把自己清理干净,然后给了他一套干净的衣服。这几天的监禁生活已经把徐宝树的胆子都吓破了,此时别说逃跑,面对这个女孩的时候,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沈何夕领着他坐上壮汉开的车,上车之前捆住了他的手,他也没挣扎。

  壮汉自以为好心地提醒他:“别想逃跑。你现在这个样子,跳车基本就是个死。”

  徐宝树没说话,经过了先是内心猪狗不如、再是生活猪头不如的这几天,他整个人的状态似乎也已经猪狗不如了,畏缩得像是一团随时能被风吹走的垃圾。

  女孩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说:“至少,他们虐待你的时候,你只是感觉身体受虐,徐爷爷被自己的儿子……比你不知要惨多少倍?!”

  徐宝树没说话。

  沈何夕笑了笑:“听说你有一个儿子,你猜我花多少钱能让他也这样对你?重病的时候扔进柴房里,不给吃的不给喝的,任由你的屎尿淌一地……十万够不够?或者二十万?二十万足够你的儿子在南方活得很好了,十万也够他买个房子安家了。而且,让你和徐爷爷一个价格,你也是赚了,别忘了,你自己其实一毛钱都不值。”

  坐在驾驶座上的壮汉抖了一抖,如果有一天他被人贬低成这个样子,还是自杀好了,活着的意义都被彻底抹杀了呀!

  “这种物超所值的买卖,你猜你儿子会不会答应?”

  女孩的语气是满满的恶意。

  刚刚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男人终于悲咽了一声,痛苦地揪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人真不怕报应吗?沈何夕冷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没有报应,上辈子他不就是因为假汤方的事儿,被省城的大厨和鲁西的徐家人堵截得如同丧家之犬吗?丧家之犬?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那样对待自己的父亲,就是在亲手毁掉自己的家。这样一想,女孩就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

  徐宝树被壮汉拎进了徐老爷子所在的病房,即使已经把身上打扫干净了,可几天的食水未进也让他趴在地上显得狼狈异常。徐老爷子看着如今这个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儿子,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有什么好说的呢?问个为什么?

  老人早就知道答案。自己的肚子里有二十万,有儿子一家人的好日子,有儿子掀了大山的畅快。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老人都知道,他儿子喝多了之后都说了,就算是没说的,他猜也猜到了。一对父子,也是相依为命过的,也是同声言笑过的,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这些天他夜里闭着眼想了一夜又一夜,就是想不出为什么。其实也不需要再去问了,他太累了,累得不想去在乎了。

  “夕丫头啊,帮我把他送回家里吧,麻烦这位陈兄弟再把他锁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沈何夕和壮汉,又看向自己的亲生儿子,语气非常平静:“等我出去就把家里的店面都卖了,钱给你七成,让你去把那些收了的定钱还干净。你爹我没本事,不能让你敲骨吸髓地收拾干净,这辈子咱父子俩……也就落个,好聚好散吧。”“好聚好散”一句话,算是给这一份父子亲情画上了终止符。

  徐宝树听见这一句,明白他爹是再也不会管他了,那个年过七十仍然能吼他骂他的亲爹,再也不会理会他了。他想说什么,被姓陈的壮实汉子捂住嘴拖了出去。

  “爸!”走廊里传来他的呼喊,很快又被人止住了。

  徐汉生轻轻阖上眼睛,好像刚刚的几句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沈何夕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苏仟。苏大女神在老爷子注意不到的角度比画了一个“OK”的手势。交给我了,放心吧!沈何夕就这么略有一点忐忑地关上了房门去送徐宝树。

  徐老头儿不想说话,他躺在床上,只想一个人思考一下。偏偏他床边还守着一个苏仟,这个姑娘长得漂亮、生得聪明、家教良好,就是,少了一些东方女性被人称道的体贴。看见徐老爷子精神萎靡,她认为自己应该调节一下气氛让老人开心起来:“徐老爷子,我听小夕说您特别会炖汤,那您最会做的是鸡汤还是骨头汤啊?我吃小夕哥哥炖的排骨汤,非常好喝啊,您和他谁的手艺更好啊?”一说到吃的,苏仟简直是精气神十足,来中国刚一个礼拜,她的体重早就达到了过去二十年来的顶峰,腰围都大了半码。

  徐老爷子只想安静地伤春悲秋,不想理她。这个姑娘也太活泼了,徐老爷子认为自己和她脾性不搭。准确地来说,不是脾性不搭,而是徐老头儿看苏仟不顺眼。哼,幸好不是大朝的儿媳妇,长得也太漂亮了,为人还不稳重。

  这几天她来的时候那些小大夫还有病人家属,都有意无意地往病房里看,全都是来看这个漂亮姑娘的。真是……招蜂引蝶!

  徐老头拒绝承认这个姑娘的存在,经常让自己觉得心情轻快了一点。哼!还是小夕丫头好,总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小夕不在啊,身边只有这位苏女神啊,这位就是不喜欢玩善解人意这一套的啊,她就是要纠纠缠缠地问徐汉生做的是什么汤啊,就是想不让这个老头胡思乱想啊。她也不在乎这个老头儿看自己到底顺不顺眼,只要别让他负面情绪太多就可以了。

  徐汉生装睡未遂,只能瞪着眼看她叽叽喳喳:“话说别人为什么都说是老汤呢,徐老头您这么老了所以炖出来的汤是老汤?”

  “什么叫我够老就炖的是老汤!那年轻人炖出来的是什么?”

  “清汤啊。”苏仟一脸无辜地回答。

  “那你说,奶汤是什么?”

  苏仟给老头切了一片苹果放在嘴边上:“妈妈炖的汤就该叫奶汤吧?”

  徐老爷子叼着一块苹果嘴都哆嗦了。这是哪家跑出来的熊孩子,这都什么歪理啊……我看她不顺眼果然是对的苏仟又切了一块苹果放自己嘴里,完全没有自己在抢病号伙食的自觉。看吧,这些老头儿,调戏一下就精神了。

  在另一边,徐家的门口,沈何夕正对阵着几个不速之客。

  “这是宝树叔吧?我是徐山博,从鲁西来接你们回家的。”